羅氏穿過垂花門,朝書房這邊過來。走到迴廊下,小廝似是察覺了,懶懶翻了個身,繼續悶頭酣睡。掌房管家走上前,揚手打了他一記耳光:“沒眼色的東西,大白天灌黃湯,養你不知道幹什麼吃的?”

小廝頓時一個激靈,酒也嚇醒了,只顧垂頭站著。羅氏止住管家,著眼見碧紗窗外暗透幽涼,屋裡靜寂寂的,推門便走了進去。門前豎著屏風,橫幅六扇展開,屏上描繪通景山水,正是王摩詰的《江干雪霽圖》。

有人從屏風後走出來,手裡執了一卷書,此時容華收斂,眉眼略抬了抬。

羅氏一見他,趕忙福身請安。水溶輕輕攙住她,道:“宮裡有信兒了?”

羅氏臉色微變,半天咬著唇,點了點頭:“妾今早從南安府裡回來,聽他們太妃說,不知賈元妃吃了什麼,昨天夜裡竟然薨了!太醫方子上寫的‘四肢厥冷,時發痰疾’,可鳳藻宮的人背地裡說,是強灌的毒酒,跟東宮太子一個死法。”

水溶手裡原本握著書,聽了這話,不知不覺鬆開手,啪就落到地上。

“那元妃臨死前披頭散髮,梗著脖子就是不肯喝,幾個男人都按捺不住,口中還嘶喊著……”羅氏突然頓住,欲言又止的瞅他一眼。

“喊著什麼?”

“喊著…王爺你對不起她……”

水溶默不做聲,臉上表情很淡,看不出什麼變化。羅氏知道他是個極內斂的人,凡事憋在心裡,最容易鬱結成病。又怕話太重他受不住,忙勸道:“王爺別往心裡去,她一個將死的怨鬼,定是嚇糊塗了,才說那些渾話。”

“你不是她,焉知她說的不是渾話?”水溶抬起眼簾,目光陰沉沉盯著她,驚得羅氏膽戰心寒,向後踉蹌退了一步。

“怕什麼?橫豎出了事,有我來頂著,又不需要你擔待。“

羅氏聽他說的跟真的一樣,撲通跪到地上,晃著他的手已帶了哭腔:“王爺別嚇我,是妾身口不擇言,您要慪氣就衝我來,莫要傷了身子。”

正說話間,管家慌慌張張闖進來,嘴裡直打結巴:“不…不得了了,宮裡…宮裡來人了!”

水溶收回手,從案上接過一隻官窯茶碗,漫不經心地掀開蓋:“越來越不像話,你不懂規矩,要本王親自來教嗎?”

管家聽出話中蘊含怒意,反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嚴整跪好道:“稟王爺,宮裡的趙公公來了,正在前廳求見。”

“先勘茶,本王隨後就到。”水溶沉聲交待完,回內室換上朝服,才肯出來見人。趙堂是皇帝身邊的心腹,一般甚少露面,這次親自出馬必是極棘手的差事。

水溶拿捏好分寸,臉上迎著笑,一改素日冷麵嚴霜的模樣。趙堂十分受用,緩和三分語氣道:“水王爺,此時關係重大,奴才詔旨宣讀,您可聽要仔細了。”

“寧國公賈赦交通外官,依仗凌弱,辜負皇恩,有辱祖德,特命北靜王與廷尉周綸予以嚴辦,榮寧兩府一罪並罰,家產充公,革去世職,欽此。”

唸完不見動靜,趙堂提高了聲調:“王爺接旨呀?”

水溶笑著欠了一下身子:“有勞公公費心,我這裡沒什麼招待,今年新摘的獅峰龍井,不知合不合趙老脾胃。”說著親自斟滿一杯,遞到趙堂手裡。

趙堂忙連聲推辭:“王爺不敢當,您這是折煞奴才了。朝廷交辦的事,累死了我也不敢耽誤,早辦早了,奴才也好回去覆命。”

策馬直入榮寧街,道路兩旁設著圍障,已經戒嚴了。禁軍衝進賈府的榮禧堂,賈政慌忙迎出來,跪在地上聽旨。此時寧國府的眾人也在,各個嚇得面如土色。賈赦癱軟到地上,一撲到水溶腳邊,抓住他的前襟不鬆手。

“王爺開恩,您一向待我們賈家不薄……”

水溶表情肅穆:“寧國公,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