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語氣卑微,近乎懇求。我聽了,陣陣心酸。

小姑和姑父的感情早幾年就出了問題,孩子的出生、工作的坑窪、婆婆的作梗,瑣碎的疊加如抱團的螞蟻潰了愛情的堤。我剛入職的七月份,兩人鬧得正凶,我打電話給小姑,她精神幾近崩潰,好言寬慰沒有作用,我在樓梯間裡忍不住罵她:“你死了一了百了,爺爺奶奶怎麼辦?”

時間真是神奇的東西,我不曾想過,小時候我一直仰視著的人,現在居然需要我來開導勸說。離婚之後,小姑滿心惦記著破鏡重圓,我狠心把話說得不留情面:“他這樣費盡心思地不肯跟你在一起,你這樣痛苦糾纏,又有什麼意義?”

不知說給她,還是說給那時的自己。

我們坐在回家的城際公交車上,小姑一個人痴痴笑笑,自言自語:“他就是腦子有問題,都在一起十幾年了,哪那麼容易說分開就分開了呢。”

我不做聲,想著自己說出口的話和做不到的事,心裡五味雜陳:這世間愛著的女子,有幾個,目光高過愛恨糾葛,聚散分離?

見我和小姑一起回來,竹爸很是高興。家裡已經鋪好了床鋪,電熱毯、熱水袋一應俱齊。姥姥回舅舅家和舅媽一起過春節,我和小姑睡在一起。這一覺睡得神清氣爽,醒來時,竹爸已經張羅著往門上貼春聯了。

隔著門扇就聽見他在嚷嚷:“懶丫頭,快點起來,年三十不興睡懶覺,不然一整年都沒出息。”

中午,一家人捧著熱騰騰的大米飯,吃著香噴噴的羊肉白菜粉絲湯時,竹媽開始為接下來雙頭日子的走親訪友分配任務,初二、初四全部兵分兩路,竹媽接著吩咐:“初六你堂姐結婚,我們一家三口都去。”

我嘴裡的羊肉瞬間忘了嚼,挪著舌頭口齒不清地問:“哪個堂姐?”

竹媽看我一眼:“你說哪個堂姐?農場的那個。”

我一下子就傻了,她怎麼結婚了?不是連假分手都鬧出來了,這也就半年時間,怎麼沒撐住呢?

堂姐的爸爸和我的爸爸是堂兄弟,我和她隔了兩輩,見面次數不多。2011年一月份,學生生涯最後一個寒假結束,我從上海乘飛機回香港,借住在她租在陸家嘴的公寓裡。此前我們只見過一次,是在她弟弟的婚禮上,她和一個被眾親友圍觀的博士站在一起,男才女貌。

2011年六月,堂姐出差到珠海,順道坐船到香港遊玩。我陪她逛海洋公園、嘗街巷美食。期間有一次在地鐵上,我們剛和她在香港的上司吃完午飯,接到她媽媽打來的電話。

我那叫一個震驚,心裡暗歎:大伯母威武,電話都追到香港來了。

堂姐年滿三十,有穩定男友,雙方家裡催婚的持久戰已經打了很久。之前的那個博士,因為堂姐不樂意,雖然頂著親友眼中博士後的光環,最終沒在一起。

我在一旁豎起耳朵聽著,越聽越覺得奇怪。電話掛了之後,我問她:“怎麼你和大伯母的話題糾纏到‘你趕緊找男朋友’上了呢?”

她詭詭地笑著:“家裡催婚催得太緊,我就撒謊說我們已經分手了。”

我眼睛都圓了,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那你們沒分?”

堂姐搖頭:“沒有”,頓了頓,“但是不想結婚。”

接下來的一頓飯我吃得不知其味。腦海裡回放著著一些事、一些人,輾轉糾結著許多情緒。

剛去香港讀書時,我以踽踽獨行的方式生活著。住在廳裡的室友請了一個月假回家休息,我筋疲力盡地把裡間她堆積的兩箱子書和一箱子衣服從下鋪挪到上鋪,望望昏暗逼仄的房間窗外明晃晃的月亮,突然沒有了去睡的慾望。

我不想在新生活伊始時就如古詩描寫的那樣,孤燈不明思欲絕,卷帷望月空長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