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了他,他可從來沒有真的要殺你,他是你的哥哥啊!”

她聲嘶力竭地哭喊著,說到一半實在無法繼續,只能蹲在地上,雙手捂臉,發出一聲接一聲絕望的嘶喊。那聲音,就像鋒利的匕首一樣,一下又一下地刺入他的心臟,毫不留情地刺穿,反反覆覆,即使他的心早已千瘡百孔,也沒有絲毫的停頓。

“不是我乾的,不是我乾的……”他焦急地爭辯著。

她對他毫不理會,仍然悲痛欲絕地大哭著,喉嚨很快嘶啞了,狀若瘋魔。

……

“不,不!”他一面叫喊著一面從睡夢中驚醒,渾身汗溼,褻衣粘在身上。轉頭一看,妻子仍然在他身邊熟睡著,秀美的臉上一片恬靜,他這才確認,剛才那隻不過是一場看起來特別真實的噩夢罷了。

清晨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窗子照耀進來,他抬頭望了望窗外,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原來,天還是藍的,太陽依舊溫暖,他和她,還有他,都活得好好的。完完整整,精神正常地活著,沒有比這個更好的了。

思緒回到現在,趙汶繼續撫摸著自己的臉,被她打過的地方還隱隱作痛,很明顯地浮腫起來。他忍不住笑了。老天待他如此不公,給了他這樣一張臉,和父親、母親、兄弟們沒有半點相似之處。他曾經多少次地懷疑,他根本不是父親的兒子,不知道是從那個路邊的溝渠裡撿回來的。又或者,他是母親和哪個醜陋的男人通姦的產物,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家庭中。

“哥,我真的是家家生的嗎?”他六七歲之後,經常被鄰里的小夥伴欺負辱罵是野種,他就忍不住這樣問哥哥。

趙源正在給他洗頭的手停了下來,然後捏了捏他的鼻子,哈哈大笑道:“當然是了。我親眼看著家家把你生出來,我還燒了熱水給你洗澡。你那時候可真醜,我對家家說,不要這個醜弟弟,給他扔出去。”

“那我現在醜,還是小時候醜?”

趙源遲疑片刻,安慰他說:“現在嘛,比小時候強多了。”

他一直對哥哥的話信以為真,以為自己越長越大,就會越來越好看。然而,他現在真的長大了,仍然沒有預想中的變化,他被騙了。

將陳年舊事回味得差不多了,趙汶終究嘆了口氣,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又慢慢躺倒,舒展著四肢擺出一個“大”字。然後,將從她衣衫上扯落下來的袖子蒙在臉上,深深地嗅著。她不喜歡薰香,貼身的衣服上永遠保持著那最簡單卻又最溫馨的體香。摸著這塊衣料,他的心底漸漸柔軟起來,好像在摸著她的光滑髮絲,摸著她的細膩的肌膚。她就像躺在他哥哥懷裡時一樣,溫柔地依偎在他的懷裡。

他閉上眼睛,像魔怔了一樣,漸漸開始了夢囈一般的自語:“哥,你為什麼不肯放手?我只要她,就足夠了……可惜你不給我,我既不想硬搶,又不願意一無所有,我該怎麼辦?”

腦海裡幽幽地響起了另外一種聲音,那絕對不是他所能發出的聲音。那彷彿來自於阿鼻地獄的聲音,陰森可怖,在他的腦子裡反反覆覆地迴盪著,陰魂不散。

“讓他死,讓他死……”

趙汶的心底在極力地吶喊著,駁斥著,“不,不!”

那個可怕的聲音繼續迴響著:“你不殺他,他必殺你。你先動手,她是你的……”

“她會恨死我的。”

“不,不會。她不知道,就不會恨。”

……

聲音消失了,就像午夜時分繞樑徘徊的遊魂,在陽光出現的霎那,頓時消失無蹤了。趙汶的額頭上沁出溼漉漉的冷汗來,身體猛地一個痙攣,神志也漸漸清醒了。

他睜開眼睛時,周圍燭臺上一盞盞巨大的蠟燭正在緩緩地滴淌著燭淚,殷紅溫熱。燭光映照在他的臉上,隔著紅色的衣料,他的視野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