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才意識到空地上那群人是在議論什麼。老馬拉著小馬擠進人群,看見地上果然有一灘血跡,血跡周圍用白粉畫了一圈,一個男人朝他們厲聲喊道:“不要踩白圈,這裡出了殺人案。”老馬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折,這時候他發現朝他叫喊的就是長途汽車上的黑衣男人。那人下頦處有一個非常明顯的標誌:一顆黃豆般大小的黑痣。

“殺了一個人?這有什麼了不起的。”老馬既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安慰滿臉驚惶之色的小馬,“這地方亂,出人命案是常有的事,別害怕,我們趕我們的路。”

他們離開汽車站一段距離後不禁回首張望了一眼,那群人依然圍在出事地點交頭接耳,那群人正對著老馬和小馬的背影指指戳戳。板墟鎮也許靠著海濱,他們在那條瀝青路上奔走時覺得海水和魚類的鹹腥味越來越濃了。亞熱帶八月的天空像一片火海蒸發著熱氣,海風吹進茂密的甘蔗地,兩個來自北方的商販被暑熱炙烤得喘不過氣來,小馬突然往水溝邊一蹲,他說,“得歇一會兒,要不我會中暑的。”小馬捧了水溝裡的水潑到臉上,就是這時候他看見了地上的一張小卡片,卡片上印著三棵椰子樹,還有用圓珠筆潦草書寫的編號:17。小馬以為那是從他褲袋裡滑落的,但當他撿起卡片時發現它的周遭佈滿了血指印,很明顯那是另外一張存物卡片。小馬想起汽車站前的那樁殺人案,手裡的存物卡片也許與案件相關,小馬就嚇得扔掉了卡片,他對老馬喊道,“你來看,兇手扔掉的卡片!”老馬狐疑地彎下腰審視那張卡片,並且用一根草莖將它翻了個身,“也不一定是兇手的,”老馬沉吟著說,“沒準是那個被殺的人的,我們不管這些了,我們得趕路了。”他們帶著那隻紅色旅行包繼續往板墟鎮走,現在兩個人都開始後悔這次行程,小馬嘀咕著說,“板墟的東西也不見得有多便宜,要是出什麼事就把本也搭進去了。”老馬沉默著,只是一個勁地催促小馬快走,他說,“到了板墟就好了,這次別的貨不辦,就買走私的手錶,買完手錶我們就離開這裡。”路上他們遇見幾個頭戴竹笠肩背草筐的農婦,農婦們推推搡搡地一路打鬧著,但看見老馬和小馬便突然噤聲,一齊盯住他們的臉和紅色旅行包看,小馬被那些不敬的目光看得渾身緊張,千脆吼了一聲,“看什麼?”農婦們受到了驚嚇,快步從兩個男人身邊透過,在離他們七八米遠的地方農婦們一齊站住了,她們一邊張望一邊竊竊低語,老馬和小馬猜到她們在議論自己,但卻不知道她們在懷疑什麼。甘蔗地快走到頭了,瀝青路面也寬敞平坦了一些,他們看見了板城鎮的高高低低的曬樓、椰林和椰林後面的海水。老馬說,“到了,到了就好啦。”而那輛紅色摩托車就是這時候追上兩個東北商販的,隨著馬達引擎的轟鳴由遠而近,路邊的甘蔗葉不斷髮出折裂之聲,老馬機警地拉著小馬閃到水溝邊,他說,“不好,他們跟著我們。”

即使是小馬也認出了那個駕駛摩托的黑衣男人,他的又瘦又黃的臉上泛出一種古怪的笑容,“手錶要嗎?”他對老馬說,“香菸要嗎?還有打火機、摺疊傘、計算器,價錢最便宜。”“貨在哪裡?”老馬鎮靜地問。

“在鎮上,你們跟我去拿。”

“那就算了,我們不要。”

“我的貨最便宜,你們不要會後悔的。”黑衣男人仍然注視著老馬,似乎在等待他改變主意。在緊接著的沉默的對峙中老馬慢慢彎下了腰,老馬慢慢地開啟紅色旅行包的拉鍊。“我也有貨。”老馬突然直起身,朝摩托車上的男人亮出一把匕首,“這種貨,你敢要嗎?”

那個男人明白了老馬此舉的意味,因為他幾乎在同時推上了摩托車的排檔,奇怪的是他看見匕首後的反應,他們聽見他鼻孔裡發出一聲短促而輕蔑的嗤笑。然後那輛摩托車轟鳴著剮倒了幾棵甘蔗,朝鎮子駛去。

“他給你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