間淺淺的緋紅,不復從前天真爛漫的少女模樣,卻是另一種妖嬈嫵媚的風姿。

蓮兮嫣然一笑,鏡中的笑顏與她母上是何其相似,正是她豔羨了多少年的絕代風華。

敬闌的腳步聲漸遠,玉茗閣中歸於一片靜寂。蓮兮探頭在遊廊環視一圈,眼見四下無人,她連忙掩上後殿的門,大步流星往摘星樓的方向奔回去。

實則不過短短的路途,來回一趟的功夫連半柱香都未燒盡,可她卻只覺得歲月流轉,彷彿已過去許久。

剛一踏入摘星樓,蓮兮便急不可耐地喊起他的名字。

接連兩聲呼喚,久久迴盪著卻並無回應。空寂的樓宇,依舊只有滿室滿廳她的畫像。

蓮兮緊咬著唇,悶頭逐層向上尋去。

每每在轉過屏風時,期待著在那背後,會有他的身影。

每每徒然地希望,繼而空洞地失落。

她終於知道,原來昨夜是在摘星樓的八層睡下的。可即便是那張凌亂的床榻,也是冰冷的。

她沉默地捂著胸口,向著樓閣頂端踉蹌而去,若她看不見胸前點點胭紅,那便好了。她便能將夜前天明時的一切,當作又一場幻夢,付之一笑。

——等兮兒回來了,我再為你打一百個結,一千個結,好麼?

他的話甜蜜如斯,她分明猶疑了片刻,卻還是輕信了。

站在摘星樓頂端的敞臺,蓮兮伸手探入石盤內,在渾黑的水中左右摸索了片刻——日前還盛裝著玲瓏碎的石盤底端,已然空無一物。

迎著南風灼熱,她終於失聲大笑。

第九九節 與君相守 花開靜好(5)

果然,封鬱這一趟回來,只是為了取走藏在摘星樓中的玲瓏碎。

前夜他憑欄懷抱著她,站在此處說起的款款情話,她還記得清晰。他為那夢中的女子苦守兩萬年相思,為她演卦作畫,為她相思墮淚。可為何這一切的珍愛,卻終究比不上一顆玲瓏心?

倘若曾為她愛得那樣刻骨銘心,為何不能為她放棄玲瓏?砸碎也好,丟棄也罷,從此以後,再不要惦記著它與夭月了。天下之大,她只要他一人,可他有了她卻還不知足嗎?

這樣任性的話,被蓮兮含在唇齒間徘徊了千萬次,卻始終不能對著封鬱說出。只因他與她那註定坎坷的姻緣,是她姍姍來遲了。

天光大亮,蓮兮卻只覺著昏沉。猛然想起桌腳邊還擱著兩罈子醉紅顏,她迷迷糊糊著就往內室走去。

還未來得及灌酒,桌上那幅畫卻先跳入了眼中。

舉起畫紙,陽光透過薄薄的紙面,將她親筆繪下的封鬱映襯得光明。那一雙直視著她的眼眸,浸透墨色,卻與樊城中所見的眼色有所不同,彷彿缺了什麼。蓮兮回憶著那時的封鬱,手間不自覺添水研墨,想要加上兩筆。可左思右想了半天,卻始終不知如何落筆。她苦澀一笑,事到如今,這也再不是什麼要緊事了。

蓮兮將畫放回桌上,展平鋪好,又在畫紙的四角壓好紙鎮,最後看了兩眼。她正要彎腰取酒,一袖粹白卻忽然從身後探出。袖間的手抽去了她的繪筆,筆尖只蘸了一絲淺墨,隨即輕點在畫紙上。細小的毫毛在那一雙眼眸中左右各添了一筆,將眼彎的弧度稍加修飾。

添改後的眼眸,含著意味深長的笑。笑意流轉而出,帶著熾熱的濃情蜜意。這並非她熟悉的封鬱,卻彷彿正是那一夜被琴絃金光映出的眼色。

“這才是我。”封鬱掂著筆從身後將蓮兮環抱,慢條斯理說:“除了這一雙眼,其他倒畫得不錯。”

他的懷抱總是來的猝不及防,時而讓她驚喜,時而讓她不知所措。

蓮兮怔怔站著,只見封鬱撇下手頭的繪筆,另取了一枝狼毫來塞進她的右手,又握著她的手,提筆點墨。落於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