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車水馬龍霓虹閃爍的都市風光,風帶來的溫熱的空氣,像是飄蕩著不遠處鄉村的醇厚清甜的味道,酒店門口,幾乎佔滿整個人行道的臨時停車位空蕩寂靜,偶爾一輛車開過來,伴隨著稍顯刺耳的剎車聲響,足以引起零星路人的側目。

雷遠也知道自己下腳急了點,饒是很有防範意識的繫了安全帶,整個人仍是慣性的往前晃悠一下。他並非偶然路過此地,只因借朋友的順風車過來取證,一時不備撞入某個讓人難堪的情景,這種事兒也不是頭一遭,他大略想了想,一年前的那個婚禮上才是第一次,他那時就覺得這女人並非省油的燈,具備市井之徒和淺薄婦人的所有特質。他又想自己興許命中帶衰,不是工作的時候專打離婚官司,就是碰見朋友的媳婦兒和人疑似偷情,恰好這個朋友還坐在自己旁邊的副駕上。他見這檔子事多少已經有些麻木,如同拿慣了手術刀的外科醫師見人流血受傷。只是十幾年的情分放在那裡,他也不好表現半分理所當然的神情出來。

他側臉,看了看陸程禹。

陸程禹下午六點多的時候電話給他,說能把車借他用,雷遠還高興來著。他自己的車送去檢修,一時又急著上路,正是趕時間的當口。兩人見了面,陸程禹就把車鑰匙扔給他,自個兒手裡拎著瓶啤酒,想是才下班,眼裡遮不住的疲憊神色。

雷遠嘟噥道:“你自己怎麼不開?”

陸程禹“啪”的一聲開啟易拉罐拉口,只是淺呷著嚥下,答:“我喝酒了。”罷了他扯下領帶脫下外套扔去後座,舒舒服服的靠在副駕上閉目養神。

雷遠罵了他一句,又問:“你去那破地方幹嘛?”

他閉著眼,答:“有個學術會議”,隔了會兒,又說:“順便去找我媳婦兒。”

開了三小時的車,到了。

雷遠這會兒想說:“咳咳,那不就是你媳婦兒?”他沒敢說出口,只是拿眼瞟他。

陸程禹靠在椅子上,胳膊肘支著安全扶手,半眯著眼望向那方,想是早已看見,卻是水波不興。

雷遠忍不住,小聲道:“那是塗苒吧?下車嗎?”說罷解開安全帶,就要去開啟車門,卻是被陸程禹輕輕按住。

“等會兒,”他說,言語間帶著鼻音,像是沒睡醒,相較之下,神情比另一位旁觀者要自在得多,他幾乎認出了那個男人,微微側頭想了想,道:“顧遠航。”

雷遠原本坐在那裡,走也不是,說話也不是,偷看更不是,這會兒又見他開口,忙問:“你認識?”

陸程禹低哼一聲:“他家老爺子是我一個病人,才做完手術搶救過來,這會兒還在醫院裡躺著。”

雷遠心想,這做兒子的倒也有閒心,嘴裡卻道:“難怪人說,現今這社會,陌生人之間至多隻隔了六個人。”

天上忽的落下雨來,一滴兩滴數滴,落在前方的玻璃窗上,緩緩暈漾,將不遠處的兩人不留痕跡的隔了開去。

車裡有人靜觀其變。

雷遠忽而暗暗鬆了口氣,不遠處那一男一女站開了些,明顯保持著革命同志之間的距離,又不太像有私情的樣子。

“下車,”陸程禹終是開口,解了安全帶,推開車門,伸腿邁了出去。雷遠尚未回神,又聽他說,“這都到市裡了,離你那兒也不遠,我就不送了。”

雷遠心說,你幾時送過我了,不都是我在開車麼,轉念又一想,今天這情形黑白不明像是灰色地帶還是少摻和為妙,遂客套的道謝,走為上策。

陸程禹貓腰從後座上取了外套,這才向那方走去。

塗苒想上樓,又聽得顧遠航說,明天不用去公司,可以自行安排,問她有什麼打算。

塗苒立刻答:“我想一早坐旅行巴士回家去。”

這次出差原是四個人一起開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