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尚書此時也笑罵:“好個刻薄小兒,左一句俸祿微薄右一句俸祿微薄,旁人只道是縣官委屈了你。”

陳知縣卻斥責李佑道:“國家自有制度,小子不得妄議!”

樓心月心情逐漸緩過來,儘管心裡知道李佑方才只是逢場作戲,借她戲弄那嚴老爺的,但仍是有點失落。不過也很快調整了心態,拿出慣用手段打情罵俏,和元寶兒一左一右齊灌李佑吃酒。

這場宴飲一直持續到午夜,盧尚書嘆道:“耳裡鄉音,口中家酒,座上有故交,席間有新友,笑談百無忌,醉意暢胸懷。似此星辰非昨夜,吾數年未有今夜之樂也。興盡散矣!”當下起身,自有人扶持而去。

李佑也被灌得大醉,搖晃站起來,元寶兒和樓心月都熱切的看著他,想法不言而喻。李佑啞然失笑道:“醉裡方知身是客,不如歸去兮!式微式微!胡不歸!”

留下兩個猜來猜去的美人一頭霧水,原句不是夢裡不知身是客麼?李先生改為“方知”是何意思?

花費不知幾百兩的盛宴曲終人散,眾人彼此作別。

出得公館,別人不是乘馬車就是坐轎子,還有僕人侍候著。也只有李佑獨自步行而來,單身走道而歸,醒目的很。

只見他搖搖晃晃,一路沿河扶柳而行,邊踉蹌邊高呼道:“笑舞狂歌四十年,花中行樂月中眠。漫勞海內傳名字,誰論腰間缺酒錢!”

歸去同路的車轎眾這回終於都發現李佑抄襲詩詞了,唐寅就是蘇州人啊,他的詩本地誰人不知誰人不曉。但此時眾人只會稱讚一聲,抄的好,抄出了水平,抄出了境界,恰如其人、恰如其境、恰如其景。

李典史抄襲能叫抄麼,那叫借鑑!想來若是換做三個月前,李佑只怕會被譏諷為馬不知臉長、人不知己丑罷。

只是這李典史真是喝多了,信口說一個四十年,眾人皆不能解釋,只道李典史這樣念著順口。

只有他自己知道,兩輩子加起來正好四十年啊。而且,今天是上輩子的生日,不禁感慨一句醉裡方知身是客。

今晚的影帝入戲太深,酒瘋發作的正爽快,忽而一腳踩空,剛模仿完唐伯虎的李佑掉到河裡,又很被動的模仿李白撈月亮去了。

昏過去之前聽見有附庸風雅的家奴大喊:“快看!李典史又要學李青蓮踏浪昇仙了!”

又聽見一聲大喝:“快!下水救人!”

這才放心的昏了過去。

第二十四章 東風吹戰鼓擂

待李佑再張開眼睛時,天光大亮,明顯已經昏過了一夜。映入眼中的沒有美麗小姐,也沒有俏丫鬟,只看見一個掛著鼻涕的十來歲小廝。

“李先生醒啦!”小廝奔出去報告。

李佑頭痛欲裂坐起來,打量所處,只是一間陳設簡單的臥室。

進來三個人,前面一對中年男女,男的相貌高大威武,女的只是平常模樣。似乎是夫婦二人,後面一個婢女端著一盆湯羹。

“李典史安好?”中年男子道。

看著面熟,李佑略一思索便記起來了。是昨日見過的,本縣三個巡檢之一,應該是姓劉。

好歹人家是個九品官兒,李佑掙扎下床行禮拜見,又因為才是最低階武官,磕頭就不必了。“昨晚小吏可是被劉大人救了?”

“正是。”劉巡檢撫須道。

原來這劉巡檢負責的地盤是縣裡西部太湖沿岸和太湖水面,名字叫西水巡檢司,駐所就在西水鎮上。所以他手底下使喚的兵丁多是熟悉水性的,昨晚便一馬當先救了李佑,之後劉巡檢將昏迷的李佑帶回自己在縣城內的家中。

“小吏多謝,大恩大德銘記於心。”李佑客氣的謝道。

劉巡檢道:“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令尊可是李班頭?我也是認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