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不同。閣老們對朝政負有最大責任,需要親自收拾局面,文臣中沒有人可以替他們分擔,他們的眼中世界與詣闕叩閽百官們眼中世界相比較,那是截然不同的。

在午門外詣闕百官的眼中,或者說在絕大多數士民的眼中,李佑無論出於何種目的和私心,但論跡不論心,今天表現出來的形象是敢於帶頭獻身與不義抗爭的勇士,是奮不顧身維護朝綱的正人!

他從向太后上疏到今日領頭叩閽,再到寶璽之爭,是一幕幕模範言官的華章異彩,言官當如是也!至於太后將寶璽丟出來造成政治危機,那並非李大人的錯,反正證明了諫言是對的,只是聖母不納諫才造成這般局面!

但在徐、彭等閣老的眼裡,誅心而言,李佑就是隻顧自己賣直求名,一味貪名搏望,渾然不知進退的自私小人!

而在金、楊等閣老的眼裡,李佑在此事上雖然情有可原,但用力明顯過度,還是有錯的。只不過將原因歸納為他年輕氣盛,激進有餘,老練不足,所以過猶不及了。

理想主義的熱血過後,總要回到現實中來…

武英殿大學士彭閣老看到李佑這張自帶嘲諷光環的臉就生怒氣,趁機呵斥道:“雖說人臣理當直言諫君,但寶璽也是你可以隨意議論決定的?堪稱出位妄言,放肆逼宮!若釀成大禍,你李大人百死莫贖!”

李佑如今正是氣勢最足的時候,今天這麼多人看著他風骨凜凜,須得善始善終,怎能在大學士面前洩了氣,爛了尾。當即反唇相譏:“看來彭閣老乃是惜身之輩,憂慮頭上烏紗乎?”

文淵閣大學士楊閣老勸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徐首輔卻在與麥承恩說話,他們四名大學士想要集體進慈聖宮面見太后,商議解決之道。

但麥公公一口咬定:“聖母微恙在身,有言在先,概不見外臣。”

麥承恩的意思,肯定是錢太后的意思。周圍大臣登時又驚疑不定,按說身份尊貴的內閣輔臣集體求見,絕對算的上事關重大,太后不該拒絕面見。

莫非太后先將寶璽送出宮施加責任於人,又拒見一切朝臣杜絕迴旋,是鐵了心要撕破臉掀桌子?難道她就承擔得起責任?又難道她面臨交政,乾脆破罐子摔碎並不想解決問題?

彭閣老又忍不住指責道:“此皆李佑之過也。”

李佑冷笑幾聲,反正他與彭閣老絕無和解可能了,忍氣吞聲沒什麼用處,便不客氣的反駁道:“彭閣老遇事只會推諉塞責,束手無策麼?如此小事,你也當難題?你若畏懼,便不必在此徘徊,大可回閣!”

句句不離諷刺,彭閣老大怒,他當然明白太后這是故作姿態,對李佑道:“牙尖嘴利之徒!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那你去見得太后與我等看!”

旁觀百官心裡暗暗咂舌。官場上都知道,對一個官員來說,內閣大學士和吏部尚書這類大佬比天子更不好惹,有的人在天子或者太后面前可以敢言直諫,但是在大學士面前便狀若屬吏,見了手握銓政的吏部尚書更是骨頭軟三分。

壯哉!這李僉憲真乃鐵膽鐵骨也!能為人之所不能,剛把太后激的丟出寶璽,轉身又指著大學士叫板,從一個玩命,走向另一個玩命,看著真讓人替他捏一把汗。即便有祖陵之功和金書鐵券,也不該如此揮霍罷…

只見李大人又喚過巡邏官軍,輕描淡寫的吩咐道:“遣一人去十王府,請歸德長公主來這裡!”

眾人大悟,現下也真只有長公主可以隨意進出宮掖去見錢太后了。虧得李佑心思迅捷,轉眼之間就想到了這點,不愧是機敏出眾的李大人。

聽說李大人與歸德駙馬和長公主交情不錯,但是前天卻與長公主翻了臉,而且還聽說長公主與太后也鬧了嫌隙。那歸德千歲肯放下臉面,前來圓場麼?

十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