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道:“得你老龍頭一語,庾不信聞得,定覺暢快。”

錢老龍微笑了下,望向蕭如,目中如有隱憂。“看來,十餘年來,一直無人撼得動的袁老大這回麻煩可是真來了。剛才我看到端州端木家的端木沁陽也已出山,和他一起的還有巨冠王饒,他們只怕就正在想找轅門的麻煩。我錢老龍一向自負耿直,但講起得罪人的本事,只怕還不及袁辰龍的一點點。”

蕭如微笑道:“辰龍他也常常自警,他委屈容忍之處只怕也較常人多出一不止點。”

錢老龍不由哈哈一笑:“他委屈容忍還得罪了這麼些個,如果不委屈容忍那還得了?”

說著,他目光一轉,注目蕭如,一改平素粗豪之態,很認真地道:“賢侄女,聽老叔的話,江南亂起,你倒怕要考慮考慮自處之道了。”

他這話說得極認真,卻一點即止。在他深心裡,於從來看不慣的‘江船九姓’中一向獨喜蕭如一人的。他話裡已分明有勸蕭如抽身而退的意思。

蕭如的眼裡卻增悽迷,她也不是不知道目下轅門所面對的險惡局勢。只聽她輕輕笑道:“這時抽身,不算好女了吧?彭黥甘受它年醴,飲劍何如楚帳中?”

——以她六朝王室所傳之家世,加以自己識見,自然對袁氏最後的收場也並不看好。

但……。錢老龍卻一愕——聽她話中所提,倒是漢初的典故了。彭、黥二人後來俱死於他們叛服的劉氏手下,當年卻為降劉背棄項羽,看來她倒是以虞姬自況了。錢老龍一時情懷大為蕭索——袁辰龍確實才如韓信,雄似項羽,但當前局勢,卻是他的局勢嗎?

他這裡正沉凝感慨,忽聽得身後樓梯響,一步一步,沉穩幹練。座中都是高手,自識得來人這腳步聲中顯露的聲勢,不由齊齊回目。卻見樓梯拐角處,走上來一個二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那年輕人生得頗為軒昂,臉上微微生了幾粒疤痘。錢老龍見聞極廣,於當世江湖人物形貌均有所聞。愣了下,便沉聲問道:“畢結?”

那上樓的年輕人身形微躬,微笑答言道:“正是晚輩。”

錢老龍怔了怔,也心悅於他的氣度,淡然道:“看來文昭公手下果還很有幾個人材。”

那畢結謙然一笑,落落大方告了個罪,就在他三人席前坐下了。

錢老龍道:“有事?”

畢結笑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適才聽聞錢老龍頭傳話欲與駱寒,約他一見,以雪當年必華兄劍敗之恥。期於一月之後,金山頂一晤。恰好小可母親所出之文家與駱寒兄有些小交情在,駱兄也與緹騎袁老大正有些細務未了,能否請錢老將相會之約壓後?——駱袁一見,可是江湖中朋友渴盼已久之事了。錢老龍頭雅人高致,必不致有擾江湖朋友們的清興吧?”

錢老龍如何是喜歡他人干涉己事之人,哪怕他是什麼近來名聲高張、獨創‘倒袁之盟’的畢結。面色一沉:“你憑什麼?”

畢結淡淡道:“就憑錢老龍頭當日欠家外祖父的一諾。”

座中之人不由人人一愣。蕭如與胡四都不知內情如何,錢老龍的面上卻陰晴不定。好半天,他一怒而起,冷笑了三聲:“嘿嘿,嘿嘿,嘿嘿。”

他不答是應還是不應,人卻就此一躍而起,不走樓梯,從視窗卻直跳入樓下街中。如龍沉入淵,鬱怒而去。

畢結這時才望向蕭如:“如姊一向可好?”

蕭如出身清貴,與江南文家與江湖六世家幼時頗有來往,聞聲微微一笑道:“還好。”

她心中卻在盤算:文府之人這次真的是要與辰龍幹上了。他們家底本厚,雖勢雄如錢老龍,臨去之時雖鬱怒不滿,但以他性子,未曾明拒,那就是已被迫答應了。

文家人——文家人這次這麼有意拖延駱寒與錢老龍的約戰,那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