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店家忙應著——暗想這趟鏢居然由秦老爺子親自出馬,可見非同小可。

他是省事的人,也不多問,只暗暗算計起這近五年來還是頭一次看這老鏢頭親自出馬,可見押的鏢貨之重。這麼想著也就自己忙活自己的去了。

那前廳本是個穿堂,秋涼寒重,店家便生了個火塘。火不算旺,難為店家還留有乾柴。但柴多少也有些潮了,一屋裡便燻得都是松油味。門口掛了個棉布簾子,用做擋寒。正是掌燈時分,眾客人無事可做,除了倒頭悶睡的,大多都湊在前堂裡坐著,自己說話,聽人說話,解解悶。

點菜吃飯的佔了桌子,不講究吃喝的都是一條條凳上坐了,或靠牆角,或圍著那火塘,隨便吃點什麼。沈放見三娘也在右邊較僻靜處佔了張桌子,便走過去,笑問:“你怎麼也出來了?”

桌上已點好了幾樣菜:一碟幹筍、一尾魚、一塊白煮豆腐、一碗五香乾絲。在這樣的店中,有這幾樣,也算很不錯的東西了。又都是沈放愛吃的,所以沈放一見之下,雖是羈旅之中,心裡也不由暖了。

三娘低聲笑道:“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江湖多風雨,仔細聽人言——這是我師傅當年教給我的江湖口訣。如今咱們既然犯了事,就不能不小心些。屋裡悶著也是悶著,不如出來坐坐,一來聽聽最近有沒有什麼新聞,哪條道能走哪條路不能走,或是又有什麼不利傳言;二者,也好叫你這個彬彬君子嚐嚐江湖小酌的味道,看比你那深宅大院、廣廈明堂如何?”

沈放知她說笑,當下也就一笑入座,吃了兩口菜。忽見火塘邊坐著祖孫倆兒,正是前日在酒樓上遇見的那個說書的瞎老頭和三娘送她木釵的那個小姑娘。兩人身上穿得單薄,又溼透了,正在火堆邊瑟瑟地烤著。沈放一奇,當真天涯何處不相逢——他們倆也來了。

三娘嘆了口氣:“你也認出來了,唉,這些難民也真可憐,大概在餘杭又混不下去了,剛才是跟著那隊鏢車一起進來的。”

說著一指——鏢局中有個濃眉大眼的小夥子,剛才就是他把那快累壞的老頭兒攙進來的。

沈放“哦”了一聲,隨眼四處望去,卻見靠店門口的一張油膩的桌子上正趴著個穿黑衣服的少年,桌上還放了個布包袱,想來,大概就是店小二說的那頭駱駝的主人了。他人像是睡著了,臉埋在胳膊裡全看不見,只露個側影,人看上去很瘦;是那種很標挺也很標準的身材。腿上濺了不少泥點,像趕了不短的路。他人雖疲倦,看起來還是有一股精神氣兒。裝束有些像關外的人,只不知為何要到這江南來。他黑衣的質料也甚奇怪,非麻非葛相當粗硬,放在桌子上的包袱也孤零零的小,讓人全猜不出他是幹什麼的。

沈放暗暗有些奇怪:自己站在門口的土丘上那麼久,怎麼就沒看見他進來,也沒看到他從哪條路上來?他這麼想著就收回眼,心裡卻無來由的忽然一亂,只覺得那少年身上不知有些什麼東西讓他感到一種興奮和似曾相識的地方,並由此而來有一縷不安,卻又說不出是什麼。沈放不由不自覺地回頭望去,只見他黑衣的領子與髮際之間正露出一小截淡褐色的脖頸,柔韌堅挺,顏色特異,膚質也極為細膩,叫人一見難忘。那是少年人的脖頸,有著少年人特有的堅執與嬌嫩。三娘也注意到了,輕輕地說了聲:“我也覺得那少年好怪。”

沈放一笑:“看來是關外人,也不知南方這麼亂他到這兒來幹什麼?塞外不是很好嗎?你還沒看到他那頭駱駝,生得好是奇怪……”

正說著,店主走了過來,賠笑請他們把桌子再往邊上挪一挪,原來是要給鏢局的人騰地兒再安上三張桌子。沈放他們也就讓了。一時店內越發人多座少,別的桌上便多有三五處客人雜坐在一起的。沈放夫婦雖衣著平常,卻一個彬彬儒雅,一個容貌如花,也就沒有什麼人擠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