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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罵順從地跪在冷冰冰青石地面的岑二爺:“你這孽畜!當年你執意要娶林氏那個下賤胚子時,我就知道你是爛泥扶不上牆!自從你娶了林氏後,科舉之途便幾經波折,從未順遂過!”
“我早就說過,那個剋死爹孃的賤、人,遲早也會克到你身上。讓你及早休了她!你不聽,如今怎樣?可不應驗了!你怕她病死,扔下書本蹲守在她床前照顧她,我幾次叫你放下她,回去讀書,府裡自有丫鬟婆子和大夫照顧她。”
“那會兒你說什麼?你‘自有主見,不會耽誤學業’。如今可好!你那愚蠢而又自以為是的‘主見’害得你被黜,更連累了我岑家百多年的好名聲!”
岑三老爺眼見岑二爺被他罵得頭越伏越低,心中的悲憤、恥辱、失望……種種情緒交相閃過,難以抑制,最終全都化為怒火,直燒心肺,他猛地脫口而出:“我寧願從未生養過你,也好比今日叫你把我、把岑家的臉面,踩到泥底!”
這句話來得太過,饒是岑二爺鋼筋鐵骨,心智堅強,也被傷得體無完膚。他突然失去力氣,癱軟在地。
自他三歲被帶離周姨娘身邊後,這二十多年他跟在岑三老爺身邊,終日書不離手,哪怕在貼身照顧瀕死的妻子時,他也趁妻子昏睡之際,爭分奪秒地溫書。
這二十多年的寒窗苦讀,兢兢業業,父親卻全然不放在眼裡。他一朝被黜,父親就翻臉無情,甚至連寧願從未生養過他的話,都說出了口。
岑二爺一時間只覺萬念俱灰。再也沒有長年不得志,一次不慎被髮高熱毀了歲考,然後拖著病體得知自己被罷黜為民後,聽了親生父親這麼一番戳心戳肺的話,更叫人難以承受的了。
接到罷黜文書那刻起憋悶在他心底的抑鬱、、苦悶、沮喪、絕望、迷茫、空洞……在這一刻,全部化為一腔熱血,流經他的肺腑,自他的口中噴出,染紅了一方白雪。
失去意識之前,岑二爺似乎看到自己的妻女兒子,大聲呼喊著他,焦急而關切地奔跑向他。
岑二爺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還好,他不是孤身一人,就算什麼都沒了,他還有妻兒,還有一個永遠溫暖的小家。
岑二爺終於安心地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
一向奉行蹁躚蓮步,一行一動皆有章法,從不大步奔走以免有失儀態的岑二孃,與母親兄弟領著親信僕從,急匆匆趕到松竹雅居,就看到最疼愛自己的父親吐血倒在冰天雪地裡!而她的親祖父卻視而不見,反而轉身拂袖而去,還命柳大管事將門關好。她突然出離憤怒,大聲呼喊著“父親”,幾乎不要命地帶頭衝了過去。
她身後緊跟著母親兄弟,還有幾名忠心耿耿的僕人,岑二孃率先衝過去,將岑二爺扶到自己膝上,大喊一聲“快過來幫忙”。玉墨和岑大郎趕緊上前,幫著岑二孃扶起了岑二爺。
岑大郎自幼愛習武,又天生大力,他讓玉墨把岑二扶到他背上,揹著他便腳底生風地衝回暖梅堂。一路上,岑二孃給了疏影銀子,吩咐她跑去外面,請杏林堂的甄大夫來為岑二爺診治。
平時柔弱綿軟的林氏,這次卻異常堅強,連一絲眼淚也沒流。他們一行人回到暖梅堂後,她只寒著一張臉,奔前跑後地親手給岑二爺擦洗換衣,塞湯婆子給他暖腹,並溫手溫腳。
年僅六歲的岑三郎見父親吐血暈倒,被嚇得大哭不止。
岑二孃此時無心管他,只命奶孃把他領下去好生安撫,自己則把眼紅臉黑、握著拳頭無處發洩的兄長,拉到墨敞軒岑二爺的書房,把這幾日來她與岑二爺的發現和所做所為,都告訴了他。
如今父親昏迷不醒,二房還需兄長支撐。她這大兄性情耿直、率性磊落,是個錚錚小男子漢。可有一處不好,就是有時行事過於魯莽衝動,難免會犯錯。
此時二房正值風雨飄搖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