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兄報仇,曾一再率吳兵伐楚,許多連最粗心的歷史學家也不得不關注的著名軍事征戰此起彼伏。

然而楚國人民記得,這場彌天大火的最初點燃者,是小人費無忌,大家咬牙切齒地用極刑把這個小人處死了,但整片國土早已滿目蒼痍。

——在這兒我又要插話。順著事件的發展,我們又可把小人的行為特徵延續幾項了:

其五,小人不會放過被傷害者。小人在本質上是膽小的,他們的行動方式使他們不必害怕具體操作上的失敗,但卻不能不害怕報復。設想中的報復者當然是被他們傷害的人,於是他們的使命註定是要連續不斷地傷害被傷害者。你如果被小人傷害了一次,那麼等著吧,第二、第三次更大的傷害在等著你,因為不這樣做小人缺少安全感。楚國這件事,受傷害的無疑是太子,費無忌深知這一點。因此就無以安身,必欲置之死地才放心。小人不會憐憫,不會懺悔,只會害怕,但越害怕越兇狠,一條道走到底。

其六,小人需要博取同情。明火執仗的強盜、殺人不眨眼的儈子手是惡人而不是小人,小人沒有這股膽氣,許要掩飾和躲藏。他們反覆向別人解釋,自己是天底下受損實最大的人,自己是弱者,弱得不能再弱了,似乎生就是被別人欺侮的料。在他們企圖囫圇吞食別人產權、名譽乃至身家性命的時候,他們甚至會讓低沈的喉音、含淚的雙眼、顫抖的臉頰、欲說還休的語調一起上陣,邏輯說不園通時便哽哽咽咽地糊弄過去,你還能不同情?而費無忌式的小人則更進一步,努力把自己打扮成一心為他人、為上司著想而遭至禍殃的人,那自然就更值得同情了。職位所致,無可奈何,一頭是大王,一頭是太子,我小人一個侍臣有什麼辦法?苦心斡旋卻兩頭受氣,真是何苦來著?——這樣的話語,從古到今我們聽到的還少嗎?

其七,小人必須用謠言製造氣氛,小人要借權力者之手或起鬨者之口來衛護自己,必須繪聲繪色地謊報“敵情”。費無忌謊報太子和太子的老師企圖謀反攻城的情報,便是引起以後巨大歷史災禍的直接誘因。說謊和造謠是小人的生存本能,但小人多數是有智力的,他們編造的謊言和謠言要取信於權勢和輿情,必須大體上合乎淺層邏輯,讓不習慣實證考察的人一聽就產生情緒反應。因此,小人的天賦,就在於能熟練地使謊言和謠言編制得合乎情理。他們是一群有本事誘使偉人和庸人全都深陷進謊言和謠言迷宮而不知回返的能工巧匠。

其八,小人最終控制不了局勢。小人精明而缺少遠見,因此他們在製造一個個具體的惡果時並沒有想到這些惡果最終組接起來將會釀發出一個什麼樣的結局。

當他們不斷挑唆權勢和輿情的初期,似乎一切順著他們的意志在發展,而當權勢和輿情終於勃然而起揮灑暴力的時候,連他們也不能不瞠目結舌、騎虎難下了。

小人沒有大將風度,完全控制不了局面,但不幸的是,人們不會忘記他們這些全部災難的最初責任者。平心而論,當楚國一下子陷於鄰國攻伐而不得不長年以鐵血為生的時候,費無忌也已經束手無策,做不得什麼好事也做不得什麼壞事了。

但最終受極刑的仍然是他,司馬遷以巨大的厭惡使之遺臭萬年的也是他。小人的悲劇,正在於此。

解析一個費無忌,我們便約略觸控到了小人的一些行為特徵,但這對了解整個小人世界,還是遠遠不夠的。小人,還沒有被充分研究。

我理解我的同道,誰也不願往小人的世界深潛,因為這委實是一件氣悶乃至噁心的事。既然生活中避小人惟恐不遠,為何還要讓自己的筆去長時間地沾染他們了?

但是迴避顯然不是辦法。既然歷史上那麼多高貴的靈魂一直被這團陰影罩住而欲哭無淚,既然我們民族無數百姓被這堆汙濁毒害而造成整體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