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清水秀的地方,荷花滿池塘,泉水叮咚響。但是,隨著煤礦的無節制開採,紅煤廠枯萎了,土地乾旱,作物減產,漸漸連生活用水都發生了困難。再也沒有人來紅煤廠遊玩了,昔日的旅遊勝地變成了一個蕭索荒涼的地方。紅煤廠的人害怕了,像大饑荒年間鬧糧荒一樣害怕。他們意識到了,缺水與缺糧一樣可怕。再這樣下去,他們就得放棄祖祖輩輩居住的紅煤廠,逃到有水吃的地方去。如果不逃走,他們就會面臨斷子絕孫的危險。回過頭他們發出追問,紅煤廠的水到哪裡去了?一個人追問,十個人追問,一百個人追問,紅煤廠的人幾乎都在追問。追問來追問去,他們最後把矛頭指向了紅煤廠煤礦,把矛盾都集中在外來戶宋長玉礦長身上。宋長玉百般抵賴,最後答應修建水塔為村民送自來水,這才擺脫了被村民趕走的危機。然而,一個更大的不幸到來了。他的煤礦發生了透水事故,死亡礦工17人,而且由於訊息已經洩露,他想隱瞞也來不及了。在這個時刻,明支書讓宋長玉逃到外地躲一躲。

宋長玉連夜搭上一列開往南方的火車。他沒買到臥鋪票,坐的是硬座車。車廂裡滿滿的,大都像是外出打工的人。車窗外是茫茫的黑夜,車廂裡睡得東倒西歪的人反映到窗玻璃上,隨著飛馳的列車不停晃動,彷彿那些人影都跑到窗外面去了,懸在車外一齊晃動。宋長玉如在夢中。

作者後記

誰都知道,我國的城鄉差別是很大的,可以說兩個二元對立的世界有著天壤之別。城市代表著權利、金錢、美女、高樓、汽車和一切繁華與享樂。而一提農村呢,就意味著偏僻、貧窮、落後、飢餓和被壓制與被剝奪。一個農村青年,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要想有出頭之日,或出人頭地,只有脫離農村,到城裡去打拼,去發展。這樣的例子俯拾即是,不勝列舉。可長期以來,城市壁壘相當森嚴,農村人想進入城市非常困難,誰膽敢貿然進城,輕則會被趕出去,重則會受到制裁。早在明朝,朱元璋就以法律的形式規定,農民的耕作活動“不出一里之間,朝出暮入。作息之道,互相知曉。”哪怕是行醫和算卦的人,也只能在本鄉活動,不得遠遊,否則治罪。本是農民出身的朱元璋,當了皇帝后之所以反過來對農民實行這樣的政策,其目的就要把農民釘死在土地上,把農民變成生產機器和生殖機器,防止農民進城動搖他的江山。我原以為只有中國是這樣,2005年夏天我到挪威的歷史博物館參觀,知道他們那裡以前城鄉的界限也是很分明,城市是城裡人的,農村人被看成下等人,想在城裡住一夜都不行。如果農民進城賣炭或賣菜,早上進城,晚上必須返回農村去,不返回去就把你抓起來坐牢。更有甚者,在“文革”期間,我們國家不但不許農民進城,還把本來屬於城市戶口的大批知識青年和市民送到農村去,美其名曰讓他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我斗膽做出一個判斷,我國幾千年的歷史,從某種意義上講,就是一部進城和反進城的歷史。除了安徽鳳陽縣的朱元璋,江蘇沛縣的劉邦,還有陝西的李自成等,幾乎都是這種歷史的顛覆者和創造者。遠的不說,我們耳熟能詳的“農村包圍城市,最終奪取城市”的策略,也未能超出這種歷史發展的脈絡。奪取了城市之後怎麼樣呢,除了少數人成為城市乃至國家的主宰,城市的大門隨即就對廣大農民關上了,關得鐵桶一般。農民可以餓著肚皮為城市提供糧食,可以穿著赤皮露肉的衣服為城市提供棉花,可農民想進城就免了。我親眼所見,我們村的一個青年,被五花大綁從城裡遣送到我們公社。那天被押解到公社的還不止我們村的一個青年,還有其他村的好幾個青年。在公社的院子裡,他們身上的繩索仍沒有解開,雙手被繩子高高背剪著,在地上蹲成一片。那天我到公社辦事,看見了我們村那個大我兩歲的青年。那個青年也看見了我,不等我跟他招呼,他就把臉扭向一邊。可以想見,那個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