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心裡何等悲哀。

幸好,進入新時期以來,我國實行了改革開放的政策,城市壁壘被打破了,農民可以進城務工,掙錢,施展自己的才能。這是一個重大轉變,是一個歷史性的突破。這個轉變使廣大農民千年的夢想得到實現的機會,巨大的能量被空前釋放出來。不用號召,不用動員,不用搞什麼運動,農民自覺地就投身到滾滾的進城潮流之中,流到城裡去了。這個突破對於我國的工業化和城市化程序,對於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都有著不可低估的深遠意義。

在這種潮流和新生活面前,我們文學工作者應當有所作為,應當從歷史、現實、生存狀態、生命關懷和靈魂關懷等多個角度,對波瀾壯闊的社會現象和豐富多彩的人生形式進行分析,取捨,想象,概括,反映和描繪我們所處的這個時代。可我們拿起筆來,往往有些遲疑,覺得腦子裡的資訊紛繁得很,像是一時理不清頭緒,又像是老虎吃天無從下口似的。想來想去,我們沒有別的路可走,還是得貼著人物寫。人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個人的命運體現在千百萬人中間,千百萬人的命運也集中在個人身上。我們只有貼著人物的血肉、感情和心靈,把人物寫活了,我們的小說就立起來了,作為文學作品對現實生活所關照的寬度、廣度和深度也應該有了

問題是我們怎樣才能進入人物的內部,從內部推動人物活動起來。比如一輛汽車,如果裡邊的發動機不點火,不運轉,單靠人的推動是不行的,推起來會很沉,也走不遠。而人的內心世界要比機械化的汽車複雜得多,也微妙得多。人的一切行為主要靠心理支配,以思維邏輯為主要動力。形成每個人心理狀態的有多種多樣的因素,因年齡、經歷、知識結構、家庭背景、地域文化,以及民俗文化基因等的不同,才養成了人物行為的千差萬別。同樣一件事,張三這樣對待,李四可能那樣對待。如果硬把張三的帽子戴到李四頭上,就會讓人覺得彆扭,影響藝術效果。只有進入人物的內部,從內部推動人物旋轉,人物的所作所為才會合情合理,妥帖自然。所謂進入人物內部,其實就是首先進入我們作者自己內部,就是通常說的找到自己,解剖自己。

還是幸好,我也是從農村出來的。出來之前,我對進城做工有著特別的渴望,卻苦苦求之不得。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到礦區當上了煤礦工人,我欣喜異常,如同獲得新生一般。實際情況的確如此,我的命運從此發生了改變。在礦區當工人時,我也遇到過一些人生的挫折。母親知道後,讓人給我帶信兒,要求我不管遇到什麼情況,千萬不要再回老家,要是回到老家,再想出去就難了。這些深切的人生經驗和生命感悟,使我對千百萬進城務工的農村青年有著感同身受貼心貼肺般的理解,我相信我能夠寫好他們。

我把人物的舞臺放在煤礦,因為我對這個領域的生活比較熟悉。我一直認為,煤礦的現實就是中國的現實,而且是更深刻的現實。但我不大願意承認我的小說是煤礦題材的小說,這樣說會給人一種行業感,會失去一部分讀者。我更願意把她說成是一部在深處的小說,不僅是在地層深處,更是在人的心靈深處。我用掘進巷道的辦法,在向人情、人性和人的心靈深處掘進。

至於這部小說的名字為什麼叫《紅煤》,聽憑讀者怎麼理解都可以。不過的確有一種煤和鐵礦伴生,煤塊上面有鐵鏽,裡面也有紅筋,被稱為紅煤。這種煤很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