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兒就燒沒了。有個婦女說,有買一顆煙的錢,夠稱二斤鹽的。另一個婦女糾正說,稱二斤鹽可不止,能稱待好三斤呢!那些人吸著煙,吃著糖,說著話,眼睛過來過去在金鳳臉上看。宋長玉的一個堂嫂說:“他嬸子長得怪洋氣呀,跟電影裡邊的人差不多。”“他嬸子”指的是金鳳,金鳳不知是指她,沒有什麼反應。宋長玉只得對金鳳說:“嫂子說你長得洋氣呢!” 金鳳吃了一驚似的,臉紅了,笑著說:“說我呢?我洋氣什麼,一點兒都不洋氣。”

一個在村裡小學校當老師的人問宋長玉:“聽說你現在當礦長了,不簡單哪!”

宋長玉說:“沒什麼不簡單的,要是把你放在那個位置上,你也能幹。”

當老師的人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我可幹不了。”

宋長玉掏出一張名片,遞給了那位老師,說:“給你一個電話。”

串門的人都沒見過名片,伸頭亂看,亂問,啥?啥?有人把名片當成了電話,問:“這電話怎麼打呀?”

那位老師說:“什麼電話,這是名片。連名片都不知道,還電話呢!這上面印的有電話號碼,現在當幹部的出門都帶名片。”

這個說:“給我一張。”那個也說:“給我一張。”他們大概把名片當成了煙和糖,好像誰不要一張誰就吃了虧。

宋長玉把名片一一發給那些向他伸手的人。

還是那位老師指著一個不識字的婦女說:“你連一個字皮都不識,要名片幹什麼,你以為名片是撲克牌呢!”

那個婦女惱著臉子說:“不識字怎麼了,不識字我當畫看。興你要,就不興我要!”

“好好,要吧要吧,誰敢不讓你要!”當老師的轉向繼續跟宋長玉說話:“聽說你原來不是在喬集礦上班嗎,怎麼又到紅煤廠礦當礦長去了?”

宋長玉想到了,鄉親們一定會問到這個話題,他早有準備。他當然不會把在喬集礦的遭遇說出來,那個過程過於曲折。就是對自己的父母,他也不打算說出來,要保持給父母寫信時的一貫說法。當著這麼多鄉親,他覺得有點像新聞釋出會,每一句話都是很重要的。他把身子坐得端正些,說:“在喬集礦,我只能當一個採煤工,只能聽別人的指揮。到了紅煤廠我就可以指揮別人,可以更好地發揮自己的作用。現在的情況跟以前不一樣了,人才可以互相流動,北京的人可以到上海工作,上海的人也可以到北京工作。這麼跟你說吧,現在在我那個礦當工人的,全國各地的人都有,只要幹得好,我對他們一視同仁。”

當老師的人馬上報名:“我去你那個礦幹怎麼樣?”

這個問題宋長玉事前也想到了,村裡人知道他在外面當礦長,肯定會有不少人要求到礦上工作。他把屋裡的人掃視了一下,見不少人眼睛看著他,嘴巴已張開了一半。他不能答應老師的要求,他要是一答應,別的人會像跟他要名片一樣,紛紛提出到礦上工作的要求,那樣就麻煩了。答應給人家安排工作,可不像給人發名片那麼簡單。村裡那麼多年輕人,都急著到外面打工,他要誰不要誰呢?弄不好就會得罪人。於是他說:“教師的崗位很重要,你還是好好教書吧。”

“重要個屁,學校的老師已經三個多月沒領到工資了!”

宋長玉說:“隨後咱們單獨談談。”

第二天,宋長玉要帶著金鳳到鎮上趕年集,他對金鳳說,他們這裡的年集非常熱鬧。他要透過趕集讓當地人知道,他就是宋家莊的宋長玉,現在的宋長玉不是以前那個一文不名的宋長玉了。他跟父親說的是,他還要辦些年貨。父親雖然把年貨辦齊了,但他對有些年貨不夠滿意。比如,父親買的鞭炮是兩千頭一掛的。他知道,父親買這麼長的鞭炮,已經鼓了很大的勇氣,已經破了例。他在老家過年時,父親一般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