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聽說金庸要轉行讀書求進步突破呢。」

「我會想念你。」

他長長撥出一口氣。

「我已經答應美姿雜誌替他們寫東西,不過不一定立刻動筆,幾年後也許。」

「寫學生生活?」

「少開玩笑,連牛津劍橋這種學堂一年之內都有上千成萬的人畢業,我算老幾,何苦野人獻曝。」

「仍然是老本行,寫小說?」

「再說吧。」

我沒出聲,這裡的一切,他捨得嗎,房子要賣,朋友要分手,錦衣美食,什麼都要放棄,去過純樸的學生生活,可以嗎。

不過他已決定,逐步進行,他開始收拾行李,房子沒有賣,租出去。食物開頭有十箱,後來覺得不像話,扔掉一半,剩下五箱,還覺太多,再淘汰一半,先寄了出去。

他又整潔起來,但性格已不如前,他變得很沉默,成個人成熟,真的像一件大事等著地去做似的。

一個月後他乘飛機離去。

又不見一個好朋友。

我一直留意報章,等大成的新作出現,但沒有。

他給我寫很長的信,說:「……也許等我生活與收入都穩定的時候,我們之間會有進一步的發展。」

我很高興。

他的名字在報章雜誌上消失,人們暫時還沒有忘記他,都說他是傳奇人物。

我很為他驕傲,又從頭開始讀他的小說,覺得百讀不厭。

我會等他回來。

看看有什麼進一步的發展。怪女孩妹妹的宿舍裡是有一個這樣的女孩子,永遠看不清她的臉,因為她老坐在黑角落裡,感覺上她臉黃黃的,老是穿套灰色運動衣,也不出聲講話,長得很瘦,似營養不良。不是捧著本書就是看看電視的螢光幕。

我也問過妹妹她是誰。

「同房。」她說:「一間宿舍兩個人住。」

「她彷彿怪怪的。」

「人家才好呢.靜得不得了,功課又一流。」

「念什麼科?」

「法科。」妹說:「這裡的法科不好念,一年才上四個月的課,其餘靠學生自己做研究溫習,讀得她整個人悶悶的。」

「我看不止為功課。」

「她是這個脾氣。」

「會不會是失戀?」

「別多事。」

但每個星期天下午,我去看妹妹的時候,她同房總是悶悶的坐一角。

我很納罕,絕不見她出去,也不見她說話。

我從沒有看清楚她的面目,她並不與我打招呼。

她似個幽靈,當然是善良的精靈,只要妹妹喜歡她,我想不妨。

妹本身亦很靜,一天只得廿四小時。時間用在什麼地方是看得見的,絕對不能再出去唱歌跳舞。學生生活其實非常寂寞困苦,因有那麼大的目標,那麼大的壓力,下半輩子的前程全靠書中的黃金屋,詼諧之餘有許多慨嘆。

妹脾氣很壞.有時候讀得枯燥煩悶過度,她會把書本全部掃到地上,用腳踢到房角。她所有的書都殘缺不齊。

兩個怪女孩住一間屋內。

等畢業已經二十五六歲,做得幾年事便三十歲,嫁給誰?真是大問題。

風和日麗的好日子,妹妹亦會開車來接我兜風,她那同房與她坐前座,我坐後座。

那女孩很怕風,全副武裝,又帽子又圍巾,我仍然看不到她五官。她穿那種很時髦的寬大衣,但穿得像一件晨褸。據說最會穿衣服的人便是如此不經意,但我會她又不像是那種人,她根本已經放棄了。

我們的路程是很重複的,通常往山頂去,在山上散步,喝咖啡,然後打過回府。

我與妹妹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