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卡緝查。你縣要務,是盯緊這夥賊匪的親友,防著他們再興波瀾。”

“此外,你縣要將此事來龍去脈,細細告於各鄉鎮區主薄、巡檢和法正,只述事實,不可定論,不可臆測,以免宵小之輩煽動人心,藉機生事。那些報紙快手,也得盯牢,他們要訪隨他們訪,但訪了誰都得記好了,備著日後御史彈劾時對質。”

接著程桂珏嘆氣:“這些都還是小事,關鍵是此事根底,你得下力查清了。”

曲江知縣滿頭是汗,惶恐不已,這話說到了他心底深處。本朝大興聖治氣象,可在皇帝龍興之地,卻跳出來一夥亂民,那肯定不是皇帝的錯,是地方官的錯。身為知縣,協調一縣各方和諧相濟是基本職責,所以只要出了這事,他就得擔責。但到底擔多少,就得看此事的性質。

程桂珏說話很快,鄭燮凝神靜氣,運筆如飛,勉強將他的決斷記了下來,聽到最後一句話,鄭燮心中一動,插嘴道:“府尊,此事容鄭燮一同探查。”

他是觀風使,有此權力,程桂珏點頭,曲江知縣也忐忑不安地向鄭燮行禮。有觀風使在,都察院的御史也難在他處置此事的首尾上彈劾,可這也意味著,查出什麼跟自己有關聯的地方,他也難以遮掩。

莫家莊裡,鐘上位家中,事主鐘上位一臉冤屈。

鐘上位真覺得自己冤屈,就他而言,人生已是風雨坎坷。數年前在英德落難,妻兒皆亡。拋掉英德家產,跑到廣州當寓公,卻不想同鄉的窮苦小子李肆竟然翻身而起,成了廣東之主。

他跟李肆有嫌怨,也有故交,想著李肆該不會跟他這號小人物計較,就沒朝其他地方跑,而是安心倒騰起了生鐵生意。靠著門路熟悉,幾年下來,竟然又積攢出了幾萬兩銀子的家產。

此時在廣州單純作來往生意,空間已經被那些聯合起來,以公司席捲產銷兩頭的豪商壓榨一空,鐘上位有心回英德,可英德一地早被滿朝權貴把持,昔日鄉巴佬們個個雞犬升天,非他鐘上位所能插足。只好轉到曲江,買地置產。

鐘上位不僅熟悉生鐵生意,當年更是以田地起家,其間諸多門道,即便是新朝立起,細了法網,他也心中有數。不過半年,就置下了十來頃田,還以白契握住了十多頃田。新朝雖然強調不在官府過契,田畝買賣就不認可保障,錢糧也不會認民間自定的白契。但不少民人對此沒有認識,依舊照著過往,直接以白契來往。

藉著這個空子,他不僅壓榨著不少民人賣了田地,還將錢糧壓在他們頭上,而且還是分完田租之後再算錢糧,這般生意做下來,銀子雖然不如工商來得快猛,卻是穩穩當當,省力省心。

鐘上位不覺得自己有錯,第一,他沒有違法,這般路子,都是刻意籠絡了當地法正,得他明確釋法後才行的,要怪就只怪那些民人,總怕跟官府打交道,不願過契,官府自然也不會在這事上幫著他們民人說話。

第二呢,不是他一個人在這麼搞,不少外省人,以及從廣州等地退出來的商人,也都開始這般經營田地。對他們來說,工商再旺,總是虛的,不購田置產,那還能叫人麼?而要購田置產,現在新朝錢糧分田銀和物銀,梳理得極細。不是自己種,總是難以謀到厚利,那麼想辦法把這田物稅轉給佃戶就是理所當然了。

即便是轉了田物稅,地價這麼高,田租上再壓壓那些佃戶也是合情合理嘛,反正他們以前沒得田耕就沒得飯吃,現在田地這麼貴,更是沒有活路,再吃些虧,只要能活下去,大多還是要低頭的。

跟眾多將銀子轉投到田產上的外省人和商人一樣,鐘上位覺得自己比康熙朝時奉公守法得太多。卻沒想到,還是有佃戶跳出來鬧事了。新朝跟康熙朝比,皮面上抹得光鮮,律法也確實寬減了很多,但法網更密。不用他鐘上位活動,那鄧小田聚眾鬧事,已是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