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至少能夠閱讀的刊物也多一點。」我說。

「公共場所也有特別為他們著想的設施,」媽媽說:「我很替他們高興,也很替你高興,因為你可以鬆下一口氣。」

知女莫若母。

「我此刻可不可以見一見朗景昆?」

「我想他會得找你。」母親說。

我低下頭。

「你看你,優柔寡斷,喜歡他,但又不致於為他犧牲,以後真正談戀愛時,切莫這樣。」

「是。」我說。

景昆直到收拾行裝的時候才來找我。

我們兩人默默散步,大家都心事重重。

他說:「到了那邊,我想再讀幾年書。」

「那也好。讀書是最好的。」

「會不會來看我?只伯你到時兒女成群了。」

「我有空一定來。」

「別哄我,」他緊緊握住我的手。

我禁不住也緊緊的握著他的手。

「我們是朋友。」他再三重複。

但我們兩人那知道,他不止視我如朋友。

我說:「我會得寄錄音帶給你。」

「一定要。」

「我讀武俠小說給你聽。」

「真的?你真的會那麼做?」他興奮的說:「我渴望聽到金庸的武俠小說。」

「我保證讀完全部。」我也高興起來。

「謝謝你。」

「我要謝謝你才真。」我說:「很少人能夠提供如此純潔的友情。」

他苦笑。

「祝福你。」我說。

我們終於擁抱了一下。

他動身那日,我去飛機場送他,他戴著太陽眼鏡,一切與普通人一樣。

我站在母親身邊,不發一語,只把三盒錄音帶放在景昆手中。

他微笑,「有沒有說到聲音沙啞?」

「沒有。」我哭了。

「我們還有見面的機會。」他輕輕說。

我連忙擦乾眼淚。

我們再次道出再見。

在進入飛機場禁區的時候,他轉過頭來,彷彿看我一眼。

母親唏噓的說:「那麼好的男孩子,真可惜。」

但他不需人可憐他,他好強、獨立、有毅力,他集全許多優點,不解釋、不埋怨,但不幸他是盲人,更不幸我只是一個庸俗的人。

我一直黯然。

相信以後想起他,還是黯然。外國人與我小表姑有個綽號,叫外國人。

因為她跟我們有分別。分別不在外表,而在性格。

樣子上她跟我們家其它女子沒有分別,一貫的扁面孔,不愛熨頭髮,但性格上有很大的距離。

「我們也不知外國女子是否就像她那種脾氣,反正不像我們,就當她是外國人與異族,就像廣府人士,管誰是湖北山西上海陝北黑龍江人士,通通是外省人。

表姑從小就有那種驕傲的樣子,一大堆小孩在一塊玩,小舅舅小阿姨都與年紀相差無幾的外甥侄兒在一起,就她不肯,只是把雙手繞在背後,冷冷觀望,微微皺眉頭,有點兒不屑。

她從來沒玩過洋娃娃,對任何棋類都沒有興趣,凡是分勝負的遊戲,也一向不參加。」

真是個外國人。那時候科幻故事尚未時興,否則乾脆稱她為外星人。

母親說,她父母親分開.對她的影響很大,自幼寄宿讀書,更使她孤僻。

到大家十七八歲時,女孩子都迷著學化妝,看時裝雜誌,認定一個歌星崇拜,她從來沒有。

噯呀,真了不起,她看存在主義的小說。

「這是什麼?」

「借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