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傷寒,但藥石毫無效用,一拖再拖,便知把錯了脈,那有拖了這許久的傷寒?郎中只好知難而退,請店主另請高明。

住店得付店錢,這位仁兄本來帶了不少金銀,糟的是落店時大概已經有了三分病,迷迷糊糊忘了將貴重行囊交櫃,住的是大統鋪,客人來來往往龍蛇混雜,就在他發高燒神志不清時,包裹行囊被那些缺德鬼順手牽羊偷個精光大吉。原來蓋在身上的一件上好羊皮外襖,也不翼而飛啦!

目下,他是一文不名,久病纏身,欠下了不算少的房錢,所帶的一把大劍已由店家賣掉作為醫藥費,真夠狼狽的。

客家當然不敢將病客往外趕,只好認命。這天,店中來了不少客人,誰也不願住被病客佔了的房間,怕觸黴頭。掌櫃的心中老大不願意,帶了兩名店夥進入客房。

掌櫃的是個彪形大漢,不然豈敢開店?客店本來就是三山五嶽英雄們的棲身處,有名的是非場,主事的人吃不開,唯一的好辦法是關門大吉。

可是,這位掌櫃對這位病人卻有點心中害怕,因為客人落店時,天生就一身猛獅般的雄偉壯實身材,久經風霜的古銅色臉膛湧現著剽悍精明的氣質,劍眉虎目英氣照人,緊閉著的嘴唇與晶亮的目光不怒而威,無一不使人心中顧忌。更令人害怕的是,他那敞開的皮襖內,露出他那特置的皮護腰,露在外面的一排密密麻麻飛刀柄。開店的招子特別尖亮,看了這些飛刀柄匣知是個不好惹不能惹的主兒。

掌櫃的帶了兩名店夥壯膽,硬著頭皮進入了客房。

天氣晴朗,但依然脫不下皮襖,炕鋪並未生火,這間房只有一個缺少盤纏房錢掛欠的客人,店家怎肯生火?進得房來,一股陰涼羶臭味向人猛撲。小店的房間本來就光線缺乏衛生條件太差而往來往宿的客人,誰身上不是羶臭難聞?再加上便桶放在房角,任何人也可想像出那種可怕的光景來。

病人大概熱度尚未退盡,不時發出陣陣呻吟,臉上頰肉消瘦,雙目下陷,嘴唇乾裂,血跡觸目,整個人只剩下一具龐大的骨架,生命之火似乎漸將熄滅。

枕旁,放著一個革囊,一個革制水袋,和卷著的特製皮護腰,皮護腰上的匕首柄依然光亮,發出令人心悸的光芒。

剛入房的三個人,突聽到病人用虛弱的中州嗓音含糊地叫:“海誓山……盟……別來十載……音信……絕,一寸離腸千……萬結。相見難,易……相……別……”

“客官,好些了嗎?”掌櫃的高聲問。

他用無神的目光搜尋聲源,眼前是一片朦朧,久久,方看清了掌櫃的臉容。

“哦!是掌櫃的,多承關注,好些了。”他強打精神說。

“這就好,也可教小的放心了。客官,小可……小可特來與客官商量商量。”

“掌櫃的有何指教?”

“這……今天客人甚多,可否請……請客官遷……遷到另一個地方去住?”

“你……你是說,要叫我走?”他提高聲音問。

“客官別誤會……”

他猛地挺起上身,一把抓住了掌櫃的手。

兩名店夥左右齊上,架住他的膀子向下掀。

誰也沒料到一個病骨支離的人,會有那麼大的勁。他兩手一抄,便分別鉤住了兩名店夥的脖子,猛地一收。

“哎……呀……”兩店夥殺豬般狂叫,只叫了半聲,叫不下去了,只能嘎著嗓子沙啞地低號,用盡吃奶的力氣掙扎。

掌櫃的嚇得連退三步,搖手叫:“客官,客官放手,有話好說,有話好……”

他突然放了兩店夥,籲出一口氣說:“你是個生意人,我不怪你。欠了你的店錢也是實情,丟掉金銀行囊也只怪我自己不小心。這樣吧,把我那匹坐騎賣掉,如果找到行家,也許可以賣一二十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