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塵的這個週日,是準備一個人看書聽戲的。

“阿蓮,幹什麼呢?下雪啦,特別大特別大的雪,快出來,我們雪中散步去!”

又是她!她總這麼熱鬧,我的蜜桃姐姐,好象快樂粘在她臉上一樣,一天張著大嘴笑,一笑皺紋還全出來了。

有什麼好笑的啊,她多悲慘啊,離了婚,半老徐娘,還天天折騰著跳芭蕾舞,我總叫她中年版芙蓉姐姐,她哈哈大笑,並不在意。

這個雪天,她來了電話,死拉活拽讓我和她去雪中散步。

穿戴整齊下了樓,看到她一身火紅的衣服,站在雪地裡分外妖豔,“走,”她說,“照相去!”

看她興奮的勁,好象十幾歲的少年,她臉上的笑容感染了我,拉起我的手時,分明感覺到她手是熱乎乎的,她說,剛把大白菜折騰了一遍,怕傷了熱。“我的手是不是白菜幫子味?”我撲哧就笑了,再也裝不下去,我說你真是生活得太燦爛了。

雪極大,大片大片的打在臉上,風也大,打在臉上生疼,街上人少,我們和兩個瘋子一樣在雪中跑著,她一邊跑一邊抬起頭接著雪花,雖然她人到中年,雖然她胖了難看了,可那個動作,我一點也沒有覺得幼稚,卻讓我在片刻之間感覺如此動情,如此心酸!

大街上彷彿只剩下我和她了,我們邊走邊聊。

她總是這樣,對生活充滿了太多向往,喜歡一切美好的東西:漂亮的衣服、美味的食物、生動的愛情、純粹的友誼、男人的諾言……而我卻幾乎一切相反,我整個人大部分是灰色的,對世界充滿了慌恐,持否定態度,與人交往,充滿了戒備,和她成為蜜友以來,她不停地傳染著我,原來,快樂這東西,也是會傳染的。

不知要到何處去,反正這個風雪天,我和她,像兩個瘋子一樣在街頭上狂奔著。

是在狂奔,並不覺得冷,大片的雪花幾乎是砸在臉上,衣服半溼了,我們叫著,扔著雪球,打著雪仗,依稀是蒼綠少年,鏡頭中的她,不美,可是,動人,芬芳。

一個三十五歲的女人還有這樣純粹的笑容,難得。

有一輛三輪車正在上坡時,裝滿了紅桔,車滑下來,紅桔散了一地,落在雪地裡,分外的豔。

我們跑上去,幫老大爺拾紅桔,後來,又來了幾個小孩子,拾那了滿地的紅桔,有人幫我們拍了照,我想那應該是一幅動人的畫面吧,紅的紅,白的白,還有一群溫暖的人們。

去了公園。

少到只有我和她,我們坐在湖邊,看到有兩三隻野鴨在叫。

靜默中,聽到天地之間只有我和她的呼吸,整個天地,一片雪白,怪不得《紅樓夢》要在大雪中結局,這才是,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乾淨。

她突然問我,“什麼是禪?”

我無言以對。

她說,“素心是禪。”

問她怎麼講?她說,“前兩日,前夫來電話,說生意敗落,我聽了,給了他十萬塊錢。”我聽後愕然,“你們離婚了呀。”

“離婚怎麼了,離婚了就看著他倒黴高興?我做不出來,他現在不行,我幫他一把,因為愛過,我心裡有慈悲。”

我無語,我總以為她大大咧咧沒心沒肺,卻原來,她有這樣純粹的心。

“哎,給我參謀參謀,我開個書吧如何?把屋子裝修得有情有調,然後放些自己喜歡的書,你說行嗎?”

我看了一眼她,“行啊,就怕不賺錢。”

“不為賺錢,就為喜歡,我用別的生意養著它,就為喜歡,行嗎?”

這次,她真讓我刮目相看了,大雪裡,一個女子和另一個女子說著自己的夢想,她沒上過大學,可一直喜歡讀書,她沒跳過芭蕾舞,於是去學了芭蕾,一點一滴,她實現著自己的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