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龍晏實在好奇,就自己接著講了起來。

“我與郭公相識的時候,他已經67歲了,依舊魁梧奇偉,辯才滔滔,號稱天下楷模。此人博通群書,開門授學,門下學生以千計,偏又清高不群,不肯與廟堂直接往來。一次看到我的一篇小文章,竟十分欣賞,但是得知我乃章相幼子,卻又不肯收為學生。

我當時年幼氣盛,聽說此事,偏要到他門上看看他到底是個怎樣的鴻嘉大儒。見到他的時候,他著寬衣大帶,身長八尺,容貌堂堂,雖然依舊不肯收我為學生,但是也不拒絕與我探討交流。

我發現他不僅學蓋天下,而且性情貞忠而不矯情絕俗,頗為心折,極想入他門下學習。

為了激他,就邀他打賭——兩人同題各寫一文,都由他抄寫了讓他的學生自選背誦,背的多的就算贏。賭注麼,就是這個剛建好的‘九樓’。”

龍晏心道,這還不是孔夫子門前賣《論語》—自不量力麼?

章無象道:“為了贏,我當然是學著他的口氣風格行文。沒想到,他的門生以為兩篇文章都是他寫的,竟然不乏揹我那一篇的。最後算算,贏了我,卻只贏了七人。

郭公一生自負,這個結果對他來說雖然贏了,也像是輸了。因此,主動許我一個機會——若我有需要,他定當不辭。

誰知,第二年我章家就遭逢變故,我也受了重傷,性命懸於一線。我大哥章晦知我與郭公往來,登門替我作別,然後開始準備我的後事。

沒想到,郭公親自帶我到這寶珠山太清宮,懇求張真人施治。我在太清宮昏迷狀態幾近半年,卻最終基本復健。”

龍晏點頭道:“如此說來,這園子確實贈得值。”

正在這時,一個身姿婉約得女子牽著一個八九歲的女孩,走進了對面的半間雅閣。

章無象起身,龍晏和明月要送他出去,他擺手制止。

小女孩一見到章無象就撲進他的懷裡,這邊的龍晏和明月看到,都頗覺意外。

明月低下頭。

龍晏好奇地打聽,“這是——”

“先生的未婚妻郭津。”

“那……那個小的呢?”

“說的就是那個小的。”明月道,“那個年長的,是她的外戚周玉霜,一直住在府上陪伴她。”

龍晏做大悟狀點了點頭,心裡卻驚訝不已。

明月怕他覺得章無象奇怪,又接著解釋:“其實,這郭津是郭宗林的孫女,郭家興旺,子孫眾多,偏郭宗林獨愛這個孫女,去世前把這個園子傳給了她,還要求先生娶她為妻。先生不忍拂一個將死之人的囑託,況且此人還於他有再造之恩,就答應了。”

“等這小姑娘到了出嫁的年齡,你們先生不是已經快四十啦?這老頭兒咋想的!”

“誰說不是呢?”明月也替章無象發愁。

就見那邊廂,郭津牽著章無象的手道:“昨夜登高望月,回去睡得可好?”

看到章無象微笑點頭,郭津嬌聲道:“我今天還想去!咱們再去一回吧?”

龍晏道:“這兩人倒是熟稔。”

明月道:“先生每年都來看她,也會到太清宮小住幾日。”

“怪不得與眾道士都那麼熟呢。”龍晏道,“可是,這小姑娘不與她的家人同住嗎?這麼小就管這麼大的園子?”

“據說,這郭津命格奇特,須遠離居別祖才能長大成人。”

“那郭宗林不是大儒麼?還信這?”

“只因這不是一般人算的。”明月道。

“那是誰?”龍晏問道,“再怎麼說,也不能讓這麼小的孩子獨居啊?”

“這我也不太清楚,不過這郭津從小就住在這裡。園子都是先生著人打理經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