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不咎?噢?那倒很好。只是緹騎都尉得罪了我,我發誓要殺夠六個才算數,還欠一個怎麼辦?——讓我再殺一人好不好?殺此一人之後,鏢銀給你,我拍手走路。你我從此兩不相欠,你意下如何?”

這話甚為狂妄,他卻這般殷勤相商,也不知當真是幼稚還是當袁老二真的好欺。

袁老二出道多年,還真沒被人這麼輕視過,何況對方還如此小小年紀。但這少年行事一向不可預測,只怕一言不合,他立馬就會拔劍出手,濺血五步,眾人齊睜大了眼睛看。袁老二臉上綠氣一閃,淡淡道:“只要兄臺確信此情此景你還真殺得了。”

那少年道:“那就是我的事了。”

袁老二雙眼瞳孔登時緊縮如針,那少年卻還是好整以暇地坐在那裡,眼光看著自己的手。他的手指是淡褐色的,修長柔韌,有如木雕,看去像是都在微微散發著沉檀的香氣。但十指自然屈曲,輕閒鬆懈,絕不似要出手的樣子。袁老二便緊緊盯著他的手,功夫到了一定程度的人都可以根據目視他人肢體來推測他出手的先兆。袁老二見那少年全未蘊力,微微放心。那少年抬起眼來,就向緹騎都尉吳奇望去——屋裡也只有他一個是緹騎了。他這一眼極為凌厲,吳奇只覺心中一寒,腳下不自禁地朝袁寒亭靠上一步。眾人只覺空氣中壓力忽增,膽小一點的都像喘不過氣來。

耿蒼懷一嘆,覺得那少年少陽真氣幾乎已修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已到了似枯實綺、似癯實腴的境界。如今,那吳奇的生死已關係到整個緹騎和袁老二的面子問題,還事關今晚雙方的勝敗。袁老二絕對不能容他傷到吳奇,就是吳奇身邊眾鐵騎也斷不能容那少年再次出手傷人。袁老二一揮手,吩咐吳奇道:“既然這位少俠看你不順眼,你暫且退下吧。”

說著他自己卻邁上一步。他這一步邁得巧,懂行的人都知道這一步邁得了得,等於把那少年的進手路數全部封死。吳奇卻遵命緩緩向後退去,卻一直未轉身,臉向正前,足見他對那少年劍法的忌憚。

他人才退出門外,就已有十餘名鐵騎圍上來,把他前後護住。

那少年的雙眼一直沒有再離開自己的指間,眾人以為他已知事不可為,放棄這一擊了。卻忽聽那少年叫道:“共倒金荷家萬里!”這幾字他喝得極快,清如鶴唳,厲如猿鳴。然後他再次伸手入包袱內一探,抓出了他那把沒鞘的劍。眾人這已是第二次見他出手,幾個眼尖的人到這下才略微看清,只見他身子似也不用蓄勢發力,就那麼左手一拍椅背,人已騰空而起,快如閃電,直向門外撲去。袁二公子臉色一變,冷哼一聲,提腿左跨一步,左手小垂攔,右手大肘槌,竟是伏虎拳法中極高明的一招:暴虎馮河。那少年要殺吳奇,定要先過他這一關。卻見那少年腳都未沾地——他本是直射而出,此時到了袁老二身前不足三尺之地,待袁老二招式已出,他卻忽然彎了個弧度,間不容髮地從他拳下閃過,直衝門外。袁老二的拳風本已籠罩了方圓三尺之地,但那少年的弧形彎得實在漂亮,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本來輕功中絕無這等空中轉向之術,所以也大出袁老二意料之外。眾鐵衛已“呀”地一聲,待要阻擋,但他們畢竟慢了一步,倒是那號稱“平平無奇”的吳奇畢生辛苦練就的百步神拳並非徒有虛名。只見他一咬牙,左擋右拒,雙拳擊出,力可碎石。他平時膽小,如今已生拼命之心,使出的倒是他有生以來從未使過的漂亮之作。那少年這時卻右手輕揮,左掌接著在他頭頂按了一按。有眼力的人會注意到,吳奇的拳風已經觸到了那少年的胸肋,那少年身形微微一頓,似也受了傷,卻當即借力返身,又是一個漂亮的圓弧,從窗間竄過。眾人只見左首窗欞一晃,黑影一閃,他已穩穩落在自己座上,胸前微微有些起伏,面色卻依舊冷峻如故,全沒有什麼一劍得手後的興奮。

眾人看向吳奇,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