徵在即,又怎能讓他再為自己操心,唯有自己坦然自若,他方會放心安心。溫柔回抱他的身子,昂頭笑道:“你放心,我定會保重自己和孩子,等你回來。現在的形勢,陛下對這個孩兒的重視,只怕不遜你我,料想再沒有人敢妄動心思。”

李俶道:“我會佈置周全,內有嚴明,外有風生衣,沒人能動你分毫。只是……”他皺眉道,“你自己的身子須得自己愛惜,這才是我最擔心之處。”沈珍珠咬咬牙,回道:“回頭我叫素瓷將所有書籍全搬到庫房去。”李俶輕笑出聲,攬著她說道:“這也不必,你總得消閒打發時日不是?你只要為我時時記著,我也就放心了。”

沈珍珠默默點頭,說道:“你也要時時記著,萬事小心,平安歸來。”停一下,問道:“什麼時候走?”

李俶道:“午後。”

沈珍珠瞑目靠在李俶懷中,聞見他衣襟淡薄的香氣,早已熟悉而依戀,不知還要過多久,才能再聞到他的氣息。只恨時間如此匆匆,心中徘徊難捨,別離之苦,原來苦澀至此。良久,幽幽對李俶說道:“俶,我求你一樣事。”

李俶合著眼睛,答道:“你說,無論什麼事,我都應允你。”

“我求你帶上風生衣。”

李俶倏的睜眼:“不行!一來他要保護你,二來他現在是刑部主事,怎能隨意帶走?”

沈珍珠輕聲道:“若要帶他走,你定有辦法的。有嚴明保護,我已足矣,你身在戰火之中,才最叫人擔心安危。俶,我求你。”

李俶見她眼神迷濛,彷彿哀哀求告,終於點頭道:“好。我會再抽調精幹死士,在清頤閣周圍看著。”話鋒一轉,說道:“我既已答應你這件事,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從我走後,不許問、不許看潼關戰況,安心等我回來。”

沈珍珠咬著下唇,臉色有些發白,問道:“為什麼。”

李俶道:“一年半載內潼關戰事均是吃緊,如今長安城道聽途說者多,邊報亦有不準之處,我只不想你無妄操心。我已叫張得玉傳下令去,不許任何人跟你提戰事,你也得沉下心去!”

沈珍珠垂頭良久,才輕輕答了個“好”字。

李俶這才笑逐顏開,俯頭側耳貼在沈珍珠的腰上,沈珍珠身後往後一縮,道:“你做什麼?”李俶道:“我在聽孩兒是不是在裡面喚爹爹。”

沈珍珠欲笑卻淚暗盈眶,偷偷拭去眼角淚滴,笑道:“這才多大?敢情能叫爹孃,定是天賦奇才。”話音剛落,聽見李俶附耳低聲正言道:“我們的兒子,不僅是天賦奇才,將來還定是天子。”

浮雲上天雨墮地

腰肢日復粗壯,身軀逐漸笨重。沈珍珠倒比孕前更增活力,與侍女們描花女紅,按時參拜太子太子妃,每隔三五天去大相國寺燒香禮佛,甚且對崔彩屏偶爾冒出的酸言冷語,她也毫不客氣的回嘴相對,崔彩屏嘴拙難敵,常常氣得七竅生煙眼睛通紅,撅嘴拂袖而去,讓沈珍珠和素瓷暗地裡笑半天。

關於潼關,似乎心照不宣,包括太子和太子妃,沒人在她面前提半個字。其實不必提起,觀人面色,便能瞧出端倪。正月十八,她正與太子、太子妃在東宮飲宴,忽有一人入宮密報,當時太子面色猝變,她也曾心頭大緊,回府後一夜惴惴不安,到得第二日,到底清晨又入宮謁拜太子,見太子神色已然和詳,闔宮上下均穩安和,這才放下心。過得許久,沈珍珠方知那日玄宗以封常清以賊搖眾,高仙芝棄陝地數百里,又盜減軍士糧賜的罪名,處死了兩位陣前將軍,安慶緒得知訊息率軍猛攻潼關,叛軍如潮水洶湧而至,氣勢如虹,潼關幾至不保,幸虧李俶親臨城樓,一箭挾雷霆之勢,射翻安慶緒將旗,這才穩住陣腳,好容易支援到當日晚間,新任兵馬副元帥哥舒翰率麾下八萬人馬到達潼關,安慶緒方無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