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裹挾寒意刺到了他喉頸。

倘若白琅能多留哪怕一分力量,這一擊便足稱完美。可他到底是受了太重的傷了,重得連護臂的鎧甲都成了拖累,這一槍已然無法保持出手時的精準和迅疾。廣平王竟搶到時間,退了一步。

白琅看在眼中,心中已然沒什麼希望了。他不會再有機會聚力一擊……而以廣平王目下的位置,他只能傷他,卻沒有任何把握能叫他傷重致死——除非割破血肉這點兒小傷也能天隨人願地引起血癰症。

可偏生就在這一刻,廣平王向前踩了一步,彷彿是將自己的喉頭送到了他槍尖上來。

而白琅沒有力氣了,他只能用自己身體的重量,推著長槍深深刺入對方的咽喉頭顱。而廣平王這一回再無法逃開了。

“贏的,還是我。”他啞聲道,不知廣平王能不能聽到他的話語,卻看著他竭力扭過頭,彷彿要朝後看。

他的背後有什麼?白琅抬起頭,雙目卻在那一霎睜大。

不遠處燃燒的殿頂上,分明立著一個年輕的貴婦。她的長裙在被火烤熱的夜風中獵獵飛舞,高聳的雲鬢已然有些松落,幾縷烏髮散落,潔白袒露的胸頸之上濺落著乾涸的人血,映著她蒼白麵容上,他今晨親手點繪的朱唇,紅的獰厲。

她髮間金飾閃光,錦衣上刺繡閃光,手中雕弓也閃光,卻都比不過廣平王的身體頹然倒下時從他胸口露出的箭尖耀目。

除了秦念,那人還能是誰呢。

她就在那時候射了一箭,不早,不晚。箭矢穿入後心,力量將廣平王撞得向前一步,正好戳在了他的槍尖上。

這是巧合,還是靈犀?他還記得,很久很久之前,在落鳳城下,曾有她的羽箭貼著他面頰飛過,為他射死身後偷襲的敵軍。

她有很多不是,但她從來都值得他給出所有的珍惜。

白琅並不知曉自己堅持了多久,也不知秦念是何時回來,如何回來的。此刻的他也無法支撐自己的身軀了,槍桿摩擦掌心,他倒在了廣平王身邊。

而秦念立在殿頂上,見他倒地,咬了一下唇,卻不曾落淚,反倒高聲道:“賊首已然伏誅!京郊大營軍將已然入宮,爾等從犯,降者減罪!”

她從不曾這樣大聲地呼叫過,可便是她扯破了嗓子,聲音在一片混亂之中仍舊渺小。而原本在廣平王身邊護衛的幾人已然舉起了弓箭對著她。

在她能一箭射中廣平王的地方,他們也可以將她射成一面靶子。

只是終有人動作比他們要快,燃燒的城牆後飛過的箭雨,在石板路上幾乎敲起火星的馬蹄,與灼熱的火和刀鋒,織就成一張死亡的網,劈天籠下。

在這一支勁旅之後,秦愈縱馬疾馳而來:“阿念!白琅呢?!”

來不及等秦念回答,他已然注意到了倒在廣平王身邊的好友,面色須臾便變了:“咱們還是晚了?!”

秦念笑了笑——這或許不是笑容,只不過是挑起唇邊的動作:“不晚……逆賊伏誅,太子尚在,咱們贏了。”

“可他……”秦愈也顧不上秦唸了,幾步趕到白琅身邊,亦不顧身邊亂軍來往砍殺,將他身體極費力地翻過來,伸手去試他鼻息——可夜風凜冽,他哪裡試得出來?

秦念慢慢下了殿頂,慢慢走到兄長身邊。她看著秦愈費力地托起白琅的頭,束手站著,卻什麼都不曾做。

那雙目緊閉滿臉血跡的人,是她的夫婿麼?

滿宮的混亂,莫說侍御醫,連女醫都尋不到一個。沒有人能幫她救她的夫婿……連阿兄都束手無策呢。

她先前甫一出了密道口,便正巧遇到兄長奪了京郊大營的軍權率部增援。原以為這終於算是在死路之中尋到了一點兒希望,卻不料終於還是這樣。

“阿兄。”她再開口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