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璇不打算去上洛城,至少他現在還沒下定決心去上洛。他是真的懶散到了極致,明明是和自己性命息息相關的事情,他都不甚想理會。阿箬牽著他從聞雨來那兒離開之後,他便一直以一種不大情願的姿態被她拖著走,根本就沒打算直接帶著她用更快捷的方式到達上洛,去會一會那個對他不懷好意的天衢閣主。

「阿箬你有些奇怪,」他對於情緒的捕捉一向是敏感的,「你為什麼如此著急去上洛呢?是為了,去見你的弟弟麼?」

「是。」阿箬承認,「我看見我的弟弟似乎是處在危險之中。他與一個修士起了爭執,對方是一動手就能碾死他的存在。我實在是擔心他。」

「你擔心他,你難道就不擔心你?」聆璇有些惱火——儘管這時候的他還不是很能明白憤怒這種情緒意味著什麼,「你就不怕風九煙在你前去上洛的途中給你挖陷阱使絆子?你如果真被他搶到翬羽城去,你可能永生永世都得不到自由。」

阿箬沉默了一下,說:「我相信您。」

「相信我會救你?」

「相信您能挫敗這世上一切的陰謀。我有種預感,天衢閣主的所作所為,背後的目的並不簡單。如果他真是要作惡,我想您一定能阻止他,順便,也能救我的弟弟。」

第69章 抹去記憶

阿箬慣於壓抑自己心中的情緒。

童年之時她是家中長女, 父親自她有記憶起便出征在外,母親留在家中辛苦撫養她與弟弟。做母親的兩個孩子都愛,但手心手背終究略有不同, 阿箬身為長女,懂事之後也就自覺的擔起了照顧幼弟的責任。

不然呢?她難道要無視母親的辛勞麼?在鄉下一個女人要想拉扯兩個孩子是極不容易的事,春時要耕田、夏時要挑水、秋時要收谷、冬來還需在家中沒日沒夜的紡織,否則孩子來年長高, 衣裳都沒得穿。母親的辛苦阿箬看在眼裡, 她若是再隨意哭鬧嬉笑,只會給母親添麻煩。

少年時她是湛陽翁主身邊的侍婢。湛陽有父母嬌寵、有翁主的身份,自然活得驕矜恣意, 而她只是個奴婢, 每一天活著都需仰人鼻息。進宮第一日教引她的嬤嬤就告誡過她, 深宮之中,謹言慎行方是上上之策,做下人的, 需戒驕戒躁,寵辱不驚。因此縱使湛陽待她親厚如姊妹, 她也始終牢記本分不敢逾越。

那時湛陽每每得了父母的封賞, 總會如同炫耀一般將那堆金玉珍玩擺在阿箬面前,問她喜歡什麼。這時阿箬總會正色說:「忠心事主乃奴婢之本分, 阿箬別無所求。」

其實倒也並不是真的沒有想要的東西,她又不是什麼看破紅塵的出家人。她如同這世上大部分的尋常女孩一樣, 喜歡羅裙與珠釵,只是她在宮闈見過太多恃寵而驕最後下場悽慘的宮人,所以寧肯被湛陽譏笑「無趣」、「沉悶」,也要堅定的一次次推開湛陽的示好。

人是會因時間而產生慣性的, 阿箬習慣了弟弟比她重要,因為弟弟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是母親的希望;習慣了湛陽比她重要,因為湛陽是高貴的翁主,能賜她富貴榮華也能讓她萬劫不復。

當然,她並不嫉恨他們。無論是弟弟還是湛陽,他們都給她留下了很好的記憶。只是童年與少年時的經歷讓她打心眼裡就不相信,這世界上除了她自己之外,還有誰會在意她。

聞雨來讓聆璇做選擇,阿箬搶在他前頭把窺天鏡拿到了手。她不願意看聆璇糾結為難,也不願意看著自己被聆璇放棄,在這種情況下,先行放手反倒能讓自己看起來比較瀟灑。

她其實並不是很害怕風九煙,對方要將她帶去那麼什麼翬羽城,那她去就好了。反正她在這個世上的親人差不多都死了,只剩阿梧一個弟弟,而阿梧顯然也有了自己的生活。

風九煙執著的並不是她,而是七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