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樣溫暖明亮的地方,撐首端詳他清雋蔚然的眉目,腦中忽然起了“他的孩子不知是何模樣”的念頭。當是時正好阿錦端著茶進屋,我隨口向著司馬熾道:“不若讓阿錦給你生個孩子。”

瞬時四下無聲,然後“嘭”一聲茶盞落地的碎裂之聲格外刺耳。三人在屋中面面相覷,阿錦臉漲得通紅,張嘴閉嘴欲語還休,半晌沒個著落。

“討厭!”許久憋出兩個字,阿錦飛奔而去。我在一陣勁風中看見司馬熾幽幽飄來的鄙夷眼神,指著阿錦跑開的方向,無奈道:“你看吧,就因為你不肯跟她生孩子,阿錦生氣了。”

“有時間耍弄阿錦,不如多讀點史書。”說罷他將手中書冊扔給我,走至桌邊俯身,一片一片拾起茶盞的殘骸。

我接過《逸周書》隨手翻著,抬眼間看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收拾的模樣,突然有些怔忡,一種類似歉疚和憐惜的情緒油然而生。在他面前越來越放肆的我,似乎開始依賴他的柔順縱容。從前在玄明身邊,我總是懂事的。祖父說溫柔的女子才能尋得好夫婿,所以不想被玄明嫌棄的我一直是溫柔恭和的樣子,只是,最終還是被嫌棄了。不如在雲林館,因為一開始就沒抱念想,反而過得暢意抒懷。

我從毛衾中爬出來,蹲下同他一起收拾起來。

“我只是好奇,你的孩子會是什麼模樣……”我輕聲道。

活動的手有一瞬停滯,然後恢復如常。

“很可愛。”

“嗯?”

“我的孩子,很可愛。”

我驚訝的抬頭,對上他故作笑意的眼神。

“從未聽說,你有孩子。那他……現在何處?”

“阿巖他,只活了五年。”

那日我才知道,他與蘭璧曾經育有一子。阿熾說,那五年,可算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每日下朝後,等待他的是美貌賢淑的妻子和可愛聰慧的兒子。蘭璧備好茶點,阿巖繞膝跑鬧,含糊不清地背誦今日學的文章。每至這時候,他會忘記一切煩惱,就像普通富貴人家一樣,歡喜自在,無憂無慮。只是聽他描述,我都能想見那時他滿面春風的得意樣子。那一定,又是與豫章的瀟灑王爺截然不同的司馬熾吧?

半生如夢飄渺,凡人終抵不過司命鐵筆勾畫,轉瞬間,參商永離。

阿巖在五歲過半時,離奇去世。說離奇,只因太醫始終查不出他的死因。午間還是好好吵鬧的小人兒,待到近晚,開始現出頹相。子時未到,忽然渾身發熱顫抖,不到半個時辰,便在父母眼前撒手人寰。

“蘭璧眼睜睜看著逐漸冰冷的阿巖,木然地守了一夜,沒有掉一滴眼淚。喪儀,入土,頭七,她就那樣冷靜地操持一切。然後她大病三月,病好後,便將與阿巖有關的一切,焚燒殆盡。衣物、書籍、布偶,所有的物事,在那座皇宮中,好像從來沒有存在過司馬巖。我縱著她一切似是而非的舉動,我知道,那之後,蘭璧就再不是從前的蘭璧了。照舊還是溫良恭儉讓,照舊還是關心我的衣食寢居,可她心中某處,卻是永遠死了……”

司馬熾目光悠遠,望著門外紛紛揚揚的鵝毛雪,不帶情緒地講完了這痛徹心扉的往事。沒有情緒,只因關於此事的所有悲痛都在那些日子裡痛盡了嗎?這樣的痛,是否真有盡頭?

“阿巖的死因,就一直未知嗎?”

司馬熾收回神思,輕聲笑道:“世上最惡毒的地方,莫過於皇宮。最讓人牽掛的,莫過於那張龍椅。身為皇位繼承人的阿巖,也許從出生開始,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釘吧!”

“你是說……”

除掉正統的皇儲,既得利益者嫌疑最大。可當下的晉太子司馬鄴才十七歲,回到那個時候,不過是十一二歲的小童,說他害死了司馬巖不免牽強。

“皇位只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