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想當皇帝的,卻有許多。那些宗室皇親,位高權重,支脈連根,全都繫著晉朝國脈,能查幾人?能殺幾人?就是殺盡了,我的阿巖又豈能回來?”

身為帝王,卻查不了自己兒子的死因。在國祚將息時登上皇位的司馬熾,果真是我所知最憋屈最冤枉的皇帝。

“國公在舊朝可有子嗣?”

姑姑一句問話,我從沉思中驚醒。

“舊宮中只有梁後一人,他原本就子嗣單薄。曾有過一子,長到五歲時,意外早夭了。此外,並沒聽聞還有什麼子息。”

姑姑嘆了一口氣,道:“為皇者,國公也算痴情的。世說情深不壽,大概就如他這般。只是,難為你了。”

我搖頭道:“賜婚而已,不過同處而居,倒不至於魂牽夢縈。說到底,他如何又與我何干呢?”

“雲靜你,真是這樣想的?”

我逗弄著侄兒粉雕玉琢的小臉,不置可否。不如說,自己的心思,連自己都看不分明。我只知道,在乎一個人,在乎一個一心只有別人、根本裝不下你的人,會很麻煩。

抬頭,入眼是姑姑有些為難的樣子。

“雲靜,你是不是……還惦記著陛下?”

我起身,將小侄兒交給乳母,邊笑道:“陛下有姑姑你,二姑姑,三位姐姐,上皇后,眾位貴人貴嬪……何嘗需我惦記?”

“你就一點都不想回宮?”

我疑惑地看著麗芳姑姑,額前一綹碎髮散落,她抬手拂至耳後,然後微微衝我笑了笑。

“宮裡不適合我,不如在外頭自在。”

姑姑靜靜地看著我,良久後才道:“罷了,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也許,你終歸是與我們不同。”

殿外天色漸昏,遠處傳來暮鼓聲聲,夕陽透過雕花門窗在地上灑落點點霞光。姑姑言語中半點不由人的命運,就如這皇城的春一樣,花團錦簇之下處處透著荒涼和蒼白。真的只能束手無策嗎?所愛的,所恨的,離別,團聚,只能交給虛無縹緲、“不由人”的命運嗎?

漫天火紅的雲霞裡,我與麗芳姑姑一起行往大姐雲珊的棲梧居。

“我還記得,從荇香徑去往棲梧居路途最短,姑姑為何要繞遠路?”

“這幾月在殿中休養得筋骨鬆散,難得行路,自然要多走走。何況,你我去棲梧居又無急事,無需貪近路。”

我點點頭,攙著她手笑道:“那今日雲靜就陪姑姑多走走。”

上一次溫泉宮之宴入宮時,這個地方還被我視為傷心地,一草一木皆是與玄明一起時的回憶。如今半年過去,我陪著姑姑走在熟悉又陌生的宮道上,仿若偶爾進宮探親的眷屬,只有陪伴至親的喜悅,此外心境不起波瀾。可見時間果真是治癒傷痛的良藥。

我與姑姑且行且笑,不覺間已行至佛堂。姑姑停下,似想起什麼,道:“姑姑忽然想起,日前新得了些志怪本子,原想姐妹一道品玩,不想一會兒功夫竟忘了。雲靜你在此稍等會兒,姑姑回宮去取。”

“不過是拿東西,讓婢女去不就好了?”

“那些不上臺面的東西,宮人不知放於何處。此處離含風殿不遠,一會兒便到了。”

想著此時姑姑多活動為宜,我只得作罷,囑咐道:“那姑姑可慢些走。”

她頷首應下,往回走了一段路,卻忽然回身高聲喊了聲:“雲靜……”

鮮紅的宮牆與滿天的火燒雲連成一片,乍抽枝芽的新柳靜靜佇立,姑姑一身紫色輕裘,停在不遠處,巧笑著喊我。這場景,讓我有些愣怔。

“晌午剛做了你愛吃的合意糕,我一同拿來,可好?”

眼眶忽然一澀,我強忍著梗咽,點頭亦高聲道了聲“好。”

麗芳姑姑在東陵劉氏一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