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的暖爐烘焙著熱氣,胭脂和無鹽相對碾著藥材,幽幽夜空,只偶爾聽得屋脊的落雪和爐炭燃燒的爆裂聲,人無語,夜也依舊。

秋去冬來,胭脂回到草廬已有一季之久。

“師父遠遊去,明明說好這幾日就會迴轉,眼看大氣就要變壞,怎生是好?”無鹽將胭脂碾過的藥材分門別類,忍不住抬頭眺望窗外的天色。

“不用擔心,義父一定會在下一場瑞雪飄下之前回來的。”胭脂微笑。

現在的她仍然會笑,笑容也依舊甜美,但是,在她心中有某些東西崩壞了,即使過著尋常的生活,原本屬於她的四射活力卻冬眠了。早在她和袁克也被硬生生拆散的時候——

“胭脂姐姐……”無鹽欲言又止。

“我們姐妹有什麼不能說的?”胭脂想努力說話,惟有如此才能分散她飢渴相思的火。

她怕夜深人靜,怕單獨一人,怕想起他的面容、他的聲音、他的溫柔多情。只要攸關於他,她都怕。

“我想知道胭脂的夫君是怎樣的一個人?”受到鼓勵,無鹽大膽提出懸宕已久的疑問。

胭脂放下手邊的工作,眼神迷離起來,唇邊噙笑:“他呀,我說不出來,愛是很奇怪的東西,喜歡就是喜歡了,喜歡他的壞脾氣,不修邊幅,他專心做事,談起未來一副眉飛色舞的模樣,點點滴滴,就這樣,把他的一舉一動、懊惱快樂統統收藏,這,大概就是愛吧!”

無鹽若有所思地聆聽,眼光不由飄向空無一人的窗外。

真的嗎?愛是那樣牽腸掛肚,纏綿徘惻,面貌奇醜如她,會有人肯愛她嗎?

她黯然長嘆,這無疑是痴人說夢。

“叩叩!”木門被敲響,粉碎一室清寂。

無鹽雙眼猝然發亮,迫不及待走出藥房,越過客廳趨前開門。

門外,不是郭問,是個全然的陌生人。他滿臉疲累,覆帽、肩膀全蓋著雪,想來是走了十分漫長的路。

“冒昧打擾!因為大雪,我錯過了宿頭,可否讓在下暫宿一宿?”

就著銀地雪光返照,來人可以清楚地看清無鹽的面貌,但是他表情一如之前,只把她當成平凡至極的鄉村野婦,既沒有鄙夷,卻也沒有第二種情緒。

這令長年遭人視如怪物的無鹽欣喜若狂,可是她仍硬下心拒絕:“對不住!荒郊野外原該請君子進來歇息,但是,這幢草屋只有我和姐姐兩人,男女有別,實在不方便。”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好進人打擾,只求叨來一杯熱茶禦寒。”他並不強人所難。

“真是失禮,請進來吧!”草廬方圓數十里不見人煙,連杯熱茶都不願施捨,也太不近人情了。

他頷首,只一步就跨越門檻走進屋裡。

小巧的屋宇,長什物無幾,倒也收拾得乾淨利落簡易可喜。

他一踏進屋裡,無鹽才發現他的高大,燭火照著他的臉,除了塵土外,他長得還真是好看。一種全身充滿男子漢味道的好看。

無鹽徑往後面沏茶。

“無鹽,是義父回來了嗎?”布簾微掀,纖纖素手和一縷青絲擄掠了袁克也的視線和呼吸。

這般熟悉的音律……他霍地肅立。

倆倆相望,是前生,是今世,抑或蒼茫中的錯影——

“袁郎?”

“胭脂。”

她失蹤後,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過日子的,人活著卻像行屍走向,心如槁木死灰,心腸已冷,而她似乎也沒比他少受一點罪。

他狠狠地捉住她,她的手腕不盈一握,輕輕一扭便會折斷似的,他冷硬的眼瞳湧入暖意:“為什麼不回來?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苦。”

她墜落的山坡幾乎被他翻得寸草不生,不肯死心的他由她的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