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乾淨淨把對岸松陵眾城拋之腦後,一整天都沒再想起過

燕王。

可偏偏那晚又是十五,全身傷痕痛得厲害,半昏半睡的沉沉黑暗中,一些本該忘卻的觸感再度反撲。

他又回到了西涼水祭塔下。

那夜也是十五,但可能是月光照不到幽暗的塔底,又或許是燕王身上太過炙熱滾燙,總之昏昏沉沉沒有那麼痛。

加之燕止始終把他抱在懷裡,指尖撫過他撕裂的傷口……

燕王好像還,咳,低低哼了一首哄他入睡的西涼歌謠。

燕王哼歌,話本都不敢寫。

呵。

慕廣寒隱約記得,在昏昏沉沉掉入夢境之前,他一直都在告誡自己,要努力剎住滿腦子不該有的的所思——畢竟,再多念想,也是徒勞。

再多念想,亦不會去救他。

那又何必再想。

……

好在夢境,終與燕王無關。

慕廣寒這次夢見的,又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六七年前……他離開隨州,去南越完婚。

彼時南越並不太平。

如今的寧皖州,正被南方的混蠻部族傾佔,時不時就對燒殺搶掠騷擾百姓,南越女王很是頭疼。

慕廣寒到了南越之後,便為女王出謀劃策,還親自帶兵上陣南下平叛。

戰場混亂,他遇上了兩方求援。

一邊是同他有婚約的南越小世子,另一邊則是南越世子的兄長——大司祭顧冕旒。

出發前,南越女王央求他務必去救小世子。

但慕廣寒縱觀整個戰局……

分明顧冕旒所在之處,才是真正左右戰局的要害之地、決不能丟。而未婚夫……哪怕他不去救,多半也會安全。敵軍只要不瘋,多半會棄小世子不顧,而全力攻擊顧冕旒。

最後慕廣寒三思之下,頂著壓力,還是去了顧冕旒那邊。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是精準的,果然敵軍主力都在顧冕旒處。援軍一到,直接戰局一改,南越大勝。

“你……”

那是他平生第一次看到,從來打扮得華貴典雅、一絲不苟、高不可攀的大司祭,是一副狼狽尋常的模樣。

但美人就是美人,落魄也還是豔光四射就對了。

甚至慕廣寒覺得,那日千軍萬馬亂成一團的戰場上,灰頭土臉衝到他面前的顧冕旒,反而要比任何時候都流光溢彩。因為他終於像個活人,而不是一位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神明瞭。

但。

有一點讓慕廣寒還是偷偷意外。

那就是對於他的到來,顧冕旒好像很高興。

在那張一向淡然的臉上,慕廣寒竟頭一次看到了非常活潑的,他一直認為神職人員不會有的生動表情。

就連療傷時,顧冕旒都一直盯著他。

像是看到了什麼神奇生物一般,一臉的意外新奇。

“……”

隔日,慕廣寒一大早就醒了。

醒了就趕緊啟程。他得趕快離

開這松陵江附近,眼不見為淨才是!

明明。

明明他夢見的是別人,跟燕王一根毛的關係都沒有。

可是為什麼,醒來之後大司祭的臉模糊了,反異常清晰的,是他在西涼時心疼燕王火中取栗,幫他包紮弄傷的手時……燕王的表情!

新奇,又開心。

可能因為不管是燕王還是大司祭,都是眾人眼中絕對的強者。早已習慣了獨當一面,永遠不會被偏愛照顧的人,永遠不會被第一個救援。

後來卻突然發現,他們這樣的人,其實也不是一直無堅不摧。偶爾也想要被人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