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西涼沒有海,河也不多,西涼軍大多水性不通。而此地北幽軍佔著地利,比誰都清楚眼前這條松陵江,在春天應該什麼時候化。

雖然此刻,江面看著還是一片結實冰封。

但其實已經很薄了。不出小半個月,就能完全化開。

北幽軍此刻想做的,竟是以松陵天險為餌,引誘西涼軍踏兵過河。一旦他們過河,河水化去,西涼大軍將直接被堵在松陵江邊退無可退。

到時,沒有退路,沒有兵糧。而北幽軍卻可以從後以戰船增兵,從面以精兵圍堵,前後夾擊。

“……”

“離奇的法子。”

雖匪夷所思,但一旦成了,卻是能直接把燕止逼死的奇招。

慕廣寒沉默了片刻。

此刻他站的

地方,隔著冰封的松陵江,抬眼對面正是西涼軍剛打下的松陽、松陳二城。

兩座城裡隱隱有燈火,紅紅的,一閃一閃,像小白兔的紅眼睛。

“……”

“少主。”

月下,楚丹樨道:“此次北上,只專為尋南梔都督而來。一路遙遠,大雪難行,已在路上費了許多時日。都督隻身一人,多一日就生一日變故。實在不該耽擱,節外生枝。”

慕廣寒張了張口,莫名有些啞澀。

“這……我自然知曉。”

楚丹樨的意思,似乎覺得他一個壓抑不住,就會跑去對面給燕王通風報信。

他也不至於那麼沒譜吧!

……

那夜,望月近圓,清輝遍地。

照以前的經驗,每月十四、十五、十六三日,都是月華城主痛不欲生的受難日,會痛到剜心蝕骨求死不能的程度。

但近來不知為何,望月對他身體的影響,似是莫名輕了一些。

雖說這日,慕廣寒也是有些精神不濟、頭痛不斷。但至少還在可以忍耐的邊緣。加身這夜運氣好,竟遇上了一家有火炕的驛站,不用像在破廟裡一般守著火堆瑟瑟發抖。

床就一張。

挺大的,慕廣寒其實不介意跟侍衛共享。

但楚丹樨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抱著劍一言不發靠在床邊。

“……”

夜深。

雖說沒有以前那麼痛了,但到底還是痛。慕廣寒昏昏沉沉睡不著,腦子裡始終都是松陵江對岸,那明滅的紅色燈火。

實在惱人。

明明從他離開西涼的那一日,就什麼都結束了、封存了。

分開既陌路。

你死我活指日可待。

這是再多的叮囑纏綿,再酸澀的難捨難分,再華貴繁多的禮物,再溫暖的記憶過往,也不會改變的事實。

如今,燕王在北幽步步得勝,一個月有餘就鯨吞半壁。

這非常不符合南越利益。

慕廣寒對西涼與北幽戰局最好的期待,始終是兩邊僵持、有來有回,曠日持久地互相消耗。等到兩敗俱傷,南越直接連同東澤一波吞下殘局。

紛爭就結束了。

天下太平。

可介於眼下事實,北幽明顯沒有足夠的實力牽制西涼入消耗戰。

那他當然寧可北幽在此狠狠算計得逞,讓西涼全軍覆沒,也不能讓西涼一路越戰越勇推平北幽,轉頭成為南越的心腹大患。

所以……

燕王不能怪他,明明兩人好過一場,卻狠心見死不救。

好在真到紛爭結束,天下太平,他也活不了。到時候陰曹地府,指不定還能再相見。

燕止一貫瀟灑,希望不會太恨他。

……

隔日,慕廣寒清早占卜之後,繼續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