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兒出去啦!”

“喂!金寶兒,你上哪兒去呀?!”竇大海扯嗓喊著。

“我、我出去!”有答跟沒答一樣。

“俊天還得出發到河南開封,那‘年家太極’的老長輩過大壽,咱們收到請帖是天大的榮幸,要好生準備一番。欸欸,你不待在家裡養精蓄銳,還猛往外跑,不累嗎?!”

“不累!我、我有事。”丟下話,人已跑得不見影蹤。

有事才怪!

眾人心知肚明,她九成九是往學堂去了,去見她的永春師傅。

這些天,竇金寶人雖在外方,心卻停留在十八歲生辰的那晚。

那一夜,她首次嚐到失眠滋味,眼睛對著榻頂一整晚,腦中卻有如萬馬奔騰地思索著──

她不是覺得,師傅孤零零一個人太可憐嗎?

不是希望他能看上某家姑娘、懂得去討好姑娘,然後和姑娘白頭到老嗎?

如今,有一個姑娘能陪在他身邊,讓他一輩子歡暢喜樂,她該為師傅高興,該誠心誠意地祝福他的,不是嗎?

是了,她要同他說去,當著他的面,告訴他……她真是替他開心!好開心好開心!

“寶大,你回來啦?!”

剛彎進巷弄裡,幾名學堂的孩子見到她,欣然喊著。

“小銀子、翠花、阿德章、喜洋兒……你們怎麼不上學堂?”

“剛剛下課啦!太陽都快下山,咱們當然回家吃飯啦!”小銀子噘著嘴道。將裹著文房四寶的小包袱甩在肩頭上,那模樣瞧起來挺不爽快。

竇金寶正欲詢問,喜洋兒突然沒頭沒腦地開口要求──

“寶大,你去找永春師傅回來好不好?我不喜歡老師傅,他好老好老,講的話我都聽不太明白。”

“老師傅?!”誰啊?!

“老師傅是這些天新來的師傅,他真的好老好老喔。”

“好老好老也就算了,脾氣還不大好呢,幾次講到二十四孝,都不按書裡頭的內容講課,還拚命罵人。”

“罵誰啊?”竇金寶瞪大眼。

“罵二十四孝裡的那些孝子啊,罵‘扇枕溫被’的黃香好假、罵‘哭竹生筍’的孟宗也很假、罵‘綵衣娛親’的老萊子假得不能再假,從第一孝罵到最後一孝,唉,看來這世上沒什麼孝子了。”

“還有啊,那個──”

“你等一下,我先說啦!”

“寶大寶大,不只這樣啦,那個老師傅他──”

孩子們圍著她七嘴八舌,紛紛大吐苦水。

“那永春師傅呢?!他上哪兒去了,為什麼請老師傅來上課?!”搶到空檔,她連忙問。

阿德章搔搔胖頰,眼珠子滴溜溜地打轉,聲音還陡地壓低──

“寶大,咱兒那天拿肉骨頭到後院喂小黑,繞回學堂時,就聽見永春師傅和老師傅說話。咱兒心裡好奇,就繼續聽下去了。原來,永春師傅想請那個老師傅照看學堂裡的孩子,他好像要回鄉一趟哩。”

回鄉?!

竇金寶一怔,頰上長年的紅暈微黯,吶吶追問──

“他家鄉何處?回去要做什麼?有沒有說哪個時候回來?”

阿德章面有難色,擰著眉用力想著半晌才道──

“咱兒沒聽清楚,只知道好像是提到什麼……什麼耽誤了姑娘的青春,真是罪該萬死,什麼……要跟誰快快成親,還有,永春師傅說,因為事情很緊急,他必須趕回去處理,要老師傅先撐著點。”

師傅在家鄉,早巳訂下一門親了……

再不回去,恐怕要耽誤了姑娘的青春……

她清楚他回鄉的原因,卻不懂為什麼走得這般突然?

連見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