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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的院牆裡,腳步柔軟,黑髮彷彿是飄浮在肩上的絲雲。我暈乎乎的跟了過去,眼前似有煙水迷霧繚繞。有人恭敬的給魏無遂請安、好奇而警惕的瞄我。魏無遂道:“我新請的匠人,給我打幾件首飾。”過了一歇,對我道:“你別心裡嘀咕。兵刃是要用的,首飾不過悅目。單憑你腰間那手藝,連給我做首飾都不配呢。”
她梳分髾髻,戴一枝步搖,這枝步搖以金累絲作翟鳥,鳥背綴朱緯,緯上飾貓睛石,鳥嘴垂珠行,數珠間以黃金薄片作彩雲,嵌青金石,石上又鑲立白玉兔,兔毛茸茸,歷歷可鑑,一足翹起,足底有“福”字樣,這份手藝非同小可,我自忖不能,故喏喏受下。
魏無遂已領沈湛步過春草萋萋的青衣池畔,步上青竹的小橋,步入亭亭的青衣小榭。小榭中四面垂珠簾,正有樂女落座、理絲拂竹,魏無遂坐於樂女之後,望著對面池岸後的水軒。
水軒闊昂,裡頭貴客滿高座,也有半老徐娘、也有英挺少俠。因要觀劍,燭火明亮,而青衣小榭這裡為取個“雅”字,唯月色水光相映,我們靜坐於樂女後,一來受光線庇護,二來大隱隱於人,水軒中高手無一人警覺。
軒中坐於主位、捧著劍展示於眾人看的那個,應是名動天下魏公子了。我第一次見他面容,瘦削、清峻,依稀竟是魏無遂在水面流波刻畫的模樣。他手裡捧的劍,劍式奇古,方拔出一寸,已有寒氣烈烈,我坐這麼遠都覺驚心動魄,然而再往外拔,也沒了。
這柄奇劍,竟斷在一寸長的地方,魏公子無忌再將劍鞘一傾,將劍身叮叮噹噹倒出來,全是碎片,沒有一片超過大拇指甲蓋的。
觀者皆倒吸冷氣:“寶劍寸碎……難道傳聞是真的?”
我忽覺耳邊一陣溫軟,魏無遂竟貼了過來。我半身酥麻,動也不能動。魏無遂冷冷道:“盜俠容佩風、狂俠方十三、隱俠鬼火、僧俠向予、樂俠柳柳、‘美若天珠’水心珠、‘情天恨海’情夫人、‘護花笏’君紫、‘仙心仙劍’朱簡、唐門小五。”把水軒裡的人,一個個數給我聽。L
☆、第二十一章 綠眉筆記第三篇
唐門小五成名時正年少,人稱小五,如今也中年了,服色華麗、兩鬢微斑,人家卻還叫他小五,他緊挨魏公子站著,嘴巴微張,不出聲,像個白痴,聽說他多年前發了場燒,不但啞了,而且腦子也不好了。朱簡年紀最大,雪衣雪袍、雪須雪劍,飄然出塵,真不愧“仙心仙劍”四字,好像擔心唐門小五碰亂寶劍,微微探手護著。君紫年近四旬,儀表堂堂,既以“護花”著稱,便挨著情夫人與水心珠站了。情夫人著泥金紗鑲邊的妝花緞袍,以青紗覆面,手挽著水心珠。水心珠向以美貌聞名,如今雖年過四旬,保養得當,五官端莊而迷人,生得比魏無遂還要好。
可魏無遂身上有一種吸引我的魅力,是水心珠所沒有的。暫時我沒想出來這魅力該如何形容。
——剛剛那些,都是老一輩的高手。少一輩的十俠中,來了一半。盜俠容佩風、狂俠方十三,我已見過,他們抱了個沾泥的小酒罈子,與席間待客的不同,互斟互敬,絕不讓給別人,看來是從魏公子那裡搶來的體己酒藏。僧俠向予緇衣芒鞋,戴個昆盧帽,回首向隅,彷彿避月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樂俠柳柳是鳳鳴閣少主,持笛而立,卓而不群。這四位是十俠中品貌最受推崇的四位,至於隱俠鬼火,出道以來從未以真面目示人,今夜也未露形跡,只是柱後燈影裡、比燈影更濃暗的一團墨影,墨影中兩點綠光,如火如螢、如彼岸燈,叫人多看一眼,就滿心不自在。
這樣的五位老一輩、五位少一輩。受邀聚在一堂,我怎麼總覺得……有種莫名其妙的惶然?
魏無遂徐徐道:“你要記住這些人,因你若要鑄出配我的武器,這武器須記住他們。”聲音中竟帶著一絲笑意,我卻覺侵體一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