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遠到無法被度量的幸福,不值得相信。

即便不被忘記,過去的一切也都會在回憶中,被時間模糊到圓滿的……

我噼噼啪啪地敲著算盤,將手下的賬本翻過一頁。

小二端一碗煮好的水餃放在我的面前櫃檯,臉上有憨直的笑容。

掌櫃,已經過了晌午了,您還沒用膳。

我笑,放下賬本和算盤,端起熱氣騰騰的水餃。

你呢?

蒙您掛心,小的已經用過午膳了。

呵,謝,餃子啊?我接過他遞來的筷子,一臉欣喜。

您不記得了,今天立秋。

他殷勤地應道,謙卑而隱忍的語氣。

噢,立秋了呀。

雨更大了些,店外的滴水簷已經綴出一條水簾。

雨瀑的聲音焦躁而急促,宣洩般酣暢淋漓。

掌櫃,您要沒有其他吩咐,趁現在客不多,小的出去一會。

他轉過身,拿起靠在櫃檯下的油紙傘和蓋著澱青花布的竹籃,朝店門口走去。

這麼大的雨,還要出去?我從碗中夾起一隻餃子,輕輕咬斷,一股濃郁的肉香撲鼻而來。

這陣子雨多,生意不好,夥計們商議著想點辦法來填補一下店裡的虧空。再過十天就是七夕了,後廚做了點乞巧果,指小的去後街的賣給那些花街柳巷的姑娘們。

也難為你們了,若雨再大,就早些回來,不要賣了。月錢一分都不會少你們的。

瞧您說的,哪裡是為了那點月錢。小的在流雲蕪草這麼多年,生意好壞,您都不曾拖欠我們這些個夥計一文錢,逢年過節、家中生老死葬,您還多給錢補助。小的這麼做,也無非是想為小店進份綿薄之力。

聽到他的這席話,看著他撐著傘,拐著竹籃走出流雲蕪草的背影,不由為我的清冷的心頭添上幾分暖意。

能將別人對自己的好,哪怕只是不經意的一點點都記在心上的人,都是極其善良的,不應受到傷害。

一個人一旦心中只存留記恨,處處留心保護自己,不再輕易付出、感恩、敬畏,那人世間存留的最後一點溫情,也會逐漸冷卻。

這樣的人,不容易幸福的,就像現在的我。

我閉上眼睛,細細咀嚼著口中的水餃,品味肉和蔬菜混合調配出來的,精緻而細膩的清香。

師傅走的那天,也是大雨傾盆的。

那天,我茫然無助地站在崆峒派的大殿前,所有的鮮血、罪孽都被大雨中沖刷至模糊冷卻,留在有蒼白的記憶中。

人生啊,真是一場浮雲呀。

雨季來臨的時候,店裡的顧客不會很多。

我開始沉溺於這雨季的慵懶之中,粘稠而曖昧,有潮溼的心緒和淡淡的憂傷。

自是愁人愁不消,非幹雨裡聽芭蕉。

芭蕉易去愁未去,移向梧桐轉寂寥。

霖(一)

美色是女人的資本,男人的牢獄。

對於漂亮的女人,我一直保持著清醒甚至警惕。

我並不拒絕美色,只是輕賤自以為有幾分姿色和才思的女人。

這樣的女子不明白美色只是那些對他保有慾望的男人們賜予的虛無飄渺的哄騙之辭,並非根深於靈魂深處的東西。

沒有什麼可以天長地久,若一件東西是別人給的,失去的便會更容易。

這樣的女子,很難得到有根基的溫暖,或者經得起人事飄零愛情。

一旦自己盛年不再,形容枯萎,便會因失了男人的寵愛,而無從倚恃。

越是美豔的花,凋零時便越是悽慘。

正因如此,這樣的女子才比男子更加貪戀虛榮。

買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