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一笑,善解人意道:“姑娘你若是不便告知芳名,隨便說一個即可。”

只可惜哪怕陳簡齋退讓一步,那個女子依然無動於衷,看待自己的眼神很平靜,既無尋常中原閨秀面對登徒子的惱羞,也沒北涼小娘對外鄉浪蕩子的怒目相向。

綿綿細雨中,頭髮微溼的陳簡齋笑臉陽光,沒有退縮的意思。

那個被陳簡齋故意忽略的年輕佩刀男子笑道:“她叫姜白菜,大白菜的白菜。”

被同行男子稱呼為白菜的絕美女子瞪眼怒道:“你叫徐柿子,爛柿子的柿子!”

如今在魚龍幫小有名氣的陳簡齋有些受傷,心想你們倆這種看似較勁的插科打諢,在我這種單身漢光棍狗眼中,實在是比打情罵俏還要過分啊。

那個被罵作爛柿子的年輕人微笑問道:“聽說貴幫幫主劉妮容要讓位給別人?”

陳簡齋臉色頓時有些凝重,終於正視那個膽敢擅自懸佩涼刀的傢伙。魚龍幫魚龍幫,名字取得真是有遠見,魚龍混雜的程度,勝過離陽其它所有九大宗門幫派,聚集了將近兩萬之眾的江湖草莽,這麼個在人數上一騎絕塵的龐然大物,魚龍幫上上下下都心知肚明,如果說魚龍幫不是北涼某個大人物親手扶持起來的傀儡,絕不至於擴張到今天這個地步。但是魚龍幫那些跟隨老幫主一起打江山的元老,都已經金盆洗手,而之後的主事人都已經換過了一茬,所以關於魚龍幫的內幕,五花八門,有說是前任陵州刺史徐北枳把魚龍幫這個原本籍籍無名的小丫鬟,扶正為北涼武林的正宮娘娘。也有說是當初陵州的土皇帝,上任懷化大將軍鍾洪武試圖勾結江湖勢力,只是魚龍幫幫主劉妮容反戈一擊,攀扶上了清涼山,用老將軍的頭顱做了投名狀。如今更有人私下傳言劉妮容其實就是梧桐院的一個私寵,言下之意是劉妮容沒有資格主持兩萬人馬的前程,一個大幫派可以跟官府眉來眼去,但絕對不能嫁入高門做小妾,因此暗流湧動,劉妮容的辭任幫主一事就是在這種背景下傳出來。他陳簡齋作為大體上屬於第四撥進入魚龍幫的後起之秀,對於此事心情比較複雜,內心深處,很佩服幫主劉妮容的待人接物,但是同樣不希望魚龍幫跟官府以及邊軍扯上太多關係,江湖是江湖,江湖人做江湖事,否則難道在第二場涼莽大戰中,一旦關外戰事告急,他們魚龍幫兩萬餘人就都要去關外廝殺搏命?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拼命,那是小幫派沒地盤沒銀子的時候才幹的事,如今魚龍幫可謂已經在北涼根深蒂固,隱約有了藩鎮割據的氣勢,又是處於遠離邊關駐軍相對孱弱的陵州境內,陳簡齋相信魚龍混雜的偌大一個魚龍幫,肯定會有很多人的心思在活泛。

陳簡齋的長久沉默,讓那名佩刀男子一笑置之,沒了繼續等下去的耐心,轉頭跟女子說了聲走吧,夾了夾馬腹,兩人兩騎跟陳簡齋擦肩而過。陳簡齋沒有阻攔他們的離去,緩緩撥轉馬頭,凝望著兩個往涼州境內遠去的背影。

兩騎正是從薊北關外進入幽州的徐鳳年和姜泥。

姜泥不露聲色地瞥了眼徐鳳年,魚龍幫的橫空出世在中原江湖也有諸多版本的秘聞,她知道當年他那趟北莽之行,好像就是跟一夥魚龍幫同行出關。

猜出她所思所想的徐鳳年笑道:“年輕的時候,沒有生死之憂,更小的時候也經常聽我娘叮囑,說世間女子可愛且可憐,要多憐惜。所以那會兒總覺得那麼好的女子,我為什麼不喜歡。如果我能擁有,我為什麼不要。我以前很喜歡收集古人珍稀字帖,比如花了很多很多銀子,才收集齊全了《十里春風貼》、《大雨澆暑貼》、《高枝秋蟬貼》和《快雪初晴貼》這套四季字貼,甚至連《霜降貼》在內的二十四節氣貼,也只差三幅而已。那時候我只顧著喜歡我喜歡的女子,一定要喜歡我,希望她們像那些名貴孤品的字帖一樣,全部都在我的梧桐院內,字帖得以善存,無風雨無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