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賓來一體堂當學徒已有幾日,他還沒適應被呼來喚去的生活。相對於在石仁堂跟師的場景,一體堂的學徒毫無尊嚴,毫無自由,毫無趣味。

哦,不,趣味還是有的,當慕名而來的患者發出驚歎之語,當外來醫家前來拜訪之際,當患者病癒前來致謝之時,張介賓覺得,一體堂還是有些意思的。

前提是,沒有大夫、患者、藥師在他看得正起勁時,突然打斷他。

臨近午時,對面詹家茶樓夥計前來叫徐春甫去用餐,張介賓正想著是不是能午休一會兒,在徐春甫出門之時,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攔住了他。

“老先生,敢問這便是人稱醫家聖地的一體堂吧?”

徐春甫問道:“認得字不?自己不會看啊!”

“不好意思,晚輩未說清楚,請問老先生這家一體堂,可是新安醫家徐春甫創辦宅仁醫會那一體堂?”青年先抱歉,接著再問道。

聞言,徐春甫上下打量了好一會青年,才開口道:“你師從何人?從何而來?”

“晚輩師從歷下李……”青年正要告知,突然像是想起什麼,改口道:“晚輩從海州而來,曾在歷城求學。”

“哦,倒是我孤陋寡聞了,竟不知歷城有如此醫家聖手,能讓人舍吳中江右而北上學醫。”徐春甫百思不得其解,搖了搖頭說道。

“恩師醫名不顯,世人不知。”青年說道。

“那其他方面很有名了?”徐春甫隨口一問,也沒想要什麼答案,繼續說道:“這便是你要找的一體堂,你是來以醫會友的吧?”

青年見徐春甫不再追問,鬆了口氣,如實回答道:“正是,晚輩於海州也闖出些薄名,不過譭譽參半,心中存有疑惑,想向當世大醫請教解惑。”

“不妨說說看,我正是一體堂主人徐春甫,或許能給你解惑一二。”徐春甫笑道。

青年瞪大了眼睛,沒想到隨手一攔,竟就攔住了徐春甫本人。他趕緊說道:“小子魯莽,無意冒犯徐大家,還請原諒則個。”

“無妨無妨,說說心中之惑。”徐春甫擺了擺手,催促道。

“晚輩東海陳實功,字毓仁,自幼學醫,受名師指點,專攻外科一道。”陳實功簡單介紹了一番,才開始說起他的故事。

原來陳實功於外科一道上,一講究內外兼治,二擅用刀圭之術。東漢以來,隨著華佗之死,刀圭一度流於末端,特別是宋以來,重內治而輕刀圭。

陳實功在恩師的內外治理論下,發現刀圭之術沒有大家想象中那麼兇險,便逐漸摸索出一套外治法。

本來小打小鬧,也沒人注意到他,隨著患者口碑發酵,引來醫家關注,這一下就不得了了。在諸多前輩醫家的勸說下,陳實功仍然不改初衷,遭到了抵制。

陳實功畢竟年輕,沒辦法百分百保證療效,那些失敗病案,開始廣泛傳播,加上其他醫家眾口鑠金,引經據典,鬧得患者人心惶惶,醫鬧也隨之劇增。

他的從醫資格也受到質疑,沒有師承就等於沒有行醫資格,平時沒人告沒事,一告一個準。幾番對博公堂下,陳實功被勒令不準於海州行醫,海州也就再無他立足之地。

如果不是有許多患者為他請命,他還免不了庸醫殺人罪的懲罰。

徐春甫聽他說來,好奇問道:“若依你所說,即便不效,也不至於致死,庸醫殺人罪從何而來?”

陳實功低下了頭,扭扭捏捏不開口。

徐春甫更好奇了,對裡面大喊一聲:“聽夠了沒,還不滾去幹活?”

張介賓從門後探出頭來,說道:“徐伯怎知我在門後偷聽?哦,曉得了,又有人喚我,中午都不讓人休息,太沒人性了。”

“罷了罷了,你去說一聲,我帶你去吃個飯,吃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