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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安眠的功效,還是自己當時一手調出來的。
沉瑟一開始沒注意蘇提燈怎麼睡得,翻頁過程中瞧見了,便隨手將錦被給他往下扯了扯,把蒼白的像是覆了一層白雪的嘴唇露了出來,那嘴唇,只中央一線血紅,好似昭示著他還是個活物,是個有點血氣的東西似的。
是了,他還是活著的,只不過不是以一個「人」的身份活著了,而是一種祭祀的物什。
剛要收回手,卻發現袖子被他扯住了。
嘖,沒睡。
沉瑟不屑的哼了聲,便要甩開袖子。卻不料蘇提燈索性抬了抬臉,將他那寬大的袖袍壓至臉龐低下了,單隻手還拽住了袖口。
沉瑟無奈的笑了笑,索性將佛經隔著錦被反扣在自己膝處,用沒被牽扯住的那隻手去勾放在一旁的茶盞,一口未及入腹,便愣住了。
透過那墨綠的竹屋窗看去,外面已飄飄揚揚的下起了十二月的飛雪,雪花極其大,卻又極其柔軟似的,輕飄飄不著力一般的緩緩飄舞著,起起璇璇,跌跌蕩蕩。
寂靜的室內真個是再連一絲呼吸聲都不曾聞得,滿屋子幽幽茶香和藥香,只那藥碳盆不時噼啦的零星爆出個點點星火。
沉瑟的內心一瞬間就很柔軟了。
好像這三十年天地禹禹獨行,也可釋懷了。
當年在南疆那風雪夜,也是靜謐如此,又美好如此,甚至連那時候不足十歲的小娃娃,也是這般牽扯著自己的袖子,漸入安眠了。
沉瑟無聲的對著窗外飄雪笑了一笑,是了,這便足夠了吧。
可能這輩子是無人能相伴走過餘生了,紅顏不得,知己不得,肝膽不得,人間不得。
不得便不得罷,又有甚麼了不起呢?
能多賺了十餘年的活頭已是萬幸,甚至今時今日事,也都可以做歸去時一抹殘念,牽悠悠的撐著自己走下孤伶的餘下路罷。
心思剛念及此,突覺袖口被人小幅度的晃了一晃。
「沉瑟。」
少年的嗓音如故冷清。
好似年歲也只將他留在了十六歲那風姿絕代的一日。
張狂著,霸氣著,妖冶著,詭異著。
卻偏生一張佛陀般慈悲的臉,惡鬼般罪孽的心。
「沉瑟。」
蘇提燈又輕聲喊了他一遍,仍舊沒睜開眼。
他不用睜眼,也只這人一定在。
起先倒是他叫蘇瞳的事衝昏了頭,情急之下各種糗態在沉瑟面前出盡,卻獨獨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袖子又被人扯了扯。
沉瑟無奈,將茶盞放回床頭茶几上,重重一磕,「有話你便說。」
「這便不耐煩了。」蘇提燈語氣不無惋惜道,「沉公子就不能做個有點耐心的人。」
「不說就閉嘴。」沉瑟再度單手拿起佛經,只不過因了蘇提燈按住了自己一隻袖子,抬那隻手也不方便,就索性放在了膝蓋上看。
只不過這麼一看,餘光便勢必要掃到那人妖孽又作怪的一張臉。
瞧瞧,現在嘴角就掛著一抹得意的笑,張牙舞爪的不得了了。
「哪怕那個人是,也是比你不得的。」
「嗯?」
「你我二人同生共死十幾年之久,經歷過風雨也無數,但衝這一點情誼,也是那人抵不過的。他若真是,也不過沾著點同我血脈相同的關係。」
「而且,小生還是要將他作為利用之物。」
「沉瑟,我蘇提燈此生摯交,卻只能有你沉瑟一人了。」
「上天入地,看遍人間,能忍我容我喪心病狂如此,能知我懂我心狠手辣詭計多端如此,仍舊待我如初如故的,小生可不敢妄想這世上除你之外,還能有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