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梆子聲如雨點般密集,緊接著便是連續短促的號角聲。

正吹的口沫橫飛的孫德冒一下就從地上跳了起來,“糟糕,糟糕,這是集結號,馬上就要起寨拔營了,老子還有半壇酒在縣城酒肆裡。”

“……”

“都給老子起來,快點快點,都精神點!”

旁邊的營帳也有老兵開始跳腳的喊話,一瞬間,原本還算寧靜的大營開始雞飛狗跳,隨之而來的戰鼓聲響起,讓這種混亂達到了滑稽的程度。

流民畢竟是流民,雖然有過極短暫的演武場點閱,但這種突發情況是頭一次遇到,還是在夜晚,有人以為敵襲,有的人莫名其妙的發了聲喊,居然向黑暗的曠野中跑去。

老兵竭力彈壓,甚至抽刀砍了人,這才讓混亂的秩序有所改觀。

有戰馬飛奔而來,馬上之人高舉三角令字旗大聲話道,“傳劉將軍將令,振威營全體,亥時初刻點兵,二刻拔營,不得有誤。”

傳令兵一邊高喊,一邊策馬疾行,不多時便遠去。

“聽見沒有,亥時初刻點兵,都給老子站直了,一個營帳的都認清自己人,若是那個眼瞎,胡亂站隊,老子手中的刀可不客氣!”

“孫頭,這就要拔營啊?”

“難道你耳朵聾了?亥時二刻拔營,有拉屎撒尿的就地解決,其他的一律不準做……”

“孫頭,您不是說後日才走麼?”

“尼瑪的,那只是老子說,劉將軍比老子大,大得多,自然劉將軍說何時走便何時走!”

孫德冒氣不打一處來,拎起手中的樹枝劈頭蓋臉的朝那問話的傢伙一頓猛抽,“下次再敢問這樣的蠢話,老子割了你舌頭……”

又有戰馬飛奔,是第二個傳令兵,“振威營各彔彔長,立刻帶人去前營領取兵器號衣,不得有誤。”

……

半炷香後,鄭九和他的同伴們各自領到了一身土黃色的號衣,一把朴刀,兵器不錯,份量適中,這種朴刀在邊軍中很少見,看來府軍的待遇確實強的多。

但是並沒有傳說中的盔甲,據說要到北勝關才會發放。

鄭九知道這種託詞多半是在吹噓,盔甲昂貴,最多隻配置到將佐一級,反正他在雙峰要塞,從未見過哪個普通兵勇穿戴盔甲,連潘久年的親兵衛隊都沒有。

隨即,前營方向傳來長號聲,各錄長扯開喉嚨,“拔營啟程!”

這便要去打仗了,去跟傳說中渾身長著長毛的羅剎鬼廝殺,鄭九沒有任何不適,早有了心理準備,跟胡人打也是打,跟羅煞鬼殺也是殺,沒什麼不同。

但身邊的夥伴們卻緊張起來,一個個面色沉重,愁雲密佈,離著北勝關前線還有近千里路途,卻都開始莫名恐懼,似乎已經聞到了可怕的血腥味。

“我說,你們誰見過打仗?”有人小聲問。

“我一個種莊稼的,到哪兒去見打仗啊?”

“沒見過,這特麼的,沒日子活了,那個挨千刀的把老子綁來沒說馬上要打仗啊,可憐我的妻兒老小……”

這人說著話,便鼻子一酸嗚咽起來,受其感染,小隊中有一半人都心有慼慼,都是在逃難途中被莫名其妙給綁來的,家人老小此刻不知身處何地,可有餐食果腹……

啪的一聲脆響,一節樹枝抽在了這位抹鼻子的老兄頭上,“馬勒戈壁的,行軍打仗,護衛疆土,乃我大周兒郎本色,誰讓你在此哭哭啼啼的?”

捱打的老兄很倒黴,身邊不知何時有位衣甲鮮明的軍爺路過,被逮了個正著,鄭九判斷此人至少是個百夫長。

前面的孫德冒見狀嚇了一跳,連忙跑過來躬身行禮,“卑職參見劉將軍。”

“這是你帶的兵?”將軍恨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