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裡都裝著雪白的小東西。他瞪大眼,似乎看見那雪白的傢伙動了動,露出一對無辜的眼睛,毛茸茸的小腳,長長的耳朵,加上圓圓的尾巴,不是兔子是什麼。

雜貨鋪的大媽隨著他的目光望去,笑道,“這是珍珠兔。”

“什麼兔子?”舒涵在電話裡抱怨道,“我問你啥時回來呢?”

“明天。”

“那我和四班那群傢伙定後天再戰。”

“行。”

兩人又說了幾句,顧亦城掛了電話,遞上五十元錢。大媽提著鐵籠子問他,“要不要一隻?一共算你五十元好了。”

“不要,不要。”顧亦城揮揮手,作為男人他怎麼可能買這玩意?會被舒涵笑掉大牙的。

大媽轉身去找錢,嘴裡嘀嘀咕咕說道,“很可愛的。舒姝可喜歡了,剛剛還逗著玩呢。”

顧亦城愣了一下,問道,“你說誰?”

大媽回頭看了他一眼,答非所問道,“你說你要一隻?”

“不是。你剛剛說誰?誰喜歡來著?”

“我有說誰嗎?”大媽一副不知所謂的表情,眼神忽然越過他,笑眯眯地朝著他身後點點頭道,“舒姝,怎麼又回來了?”

顧亦城覺得自己在聽見這個既陌生又熟悉的名字的瞬間,腳趾頭都變得緊繃,接著身後傳來柔柔的聲音,“大媽,能幫我兌點零錢嗎?”

“行行。”大媽笑開來,注意力卻沒有從顧亦城身上轉移,“你說你要一隻兔子?”

顧亦城有點哭笑不得,實在佩服這位店主大媽的執著與答非所問,窘迫的點了點頭,自行從門板上取走一隻兔子,偷偷瞄了瞄身邊的女孩。她今天穿了件簡潔的米白色連衣裙,長長的頭髮披散開來,小小的臉,像是兩年前那個女孩,又不太像。其實,對於只有一面之緣的女孩,除了她的名字,顧亦城根本記不清楚對方的摸樣。那天很多細節,他已強迫自己遺忘。可是女孩在水裡拼命撲騰的摸樣,驚恐的眼神,以及散開來漂在水面上烏黑的長髮,總是不經意的出現在他夢裡。

雖然他母親江蓉不止一次告訴他:這女孩最後獲救了,她沒事,她還活著,而且毫髮無損。可是,他還是從母親的眼神中讀出了一種資訊,也許大人們在說謊。他心存疑慮,不安,內疚,但同時又沒有勇氣去確認,他怕真相會不堪。

如今,這女孩真的在站在他前面。她沒事,她還活著,她真的毫髮無損。顧亦城懸了兩年的心在這一刻終於落下,慢慢笑開。

舒姝掏錢時,包裡的水彩畫不小心被抽了出來,剛好落在顧亦城腳下。她彎腰去撿,顧亦城先她一步撿了起來,他瞅了眼畫稿,低著頭將畫稿遞還給她。她接過說了聲:謝謝。他忙撇過頭去,不敢與她直視。

接著,顧亦城也從她波瀾不驚的神情中領悟到了一個事實,那就是舒姝壓根就沒認出他來。這樣的領悟讓顧亦城稍微有點失落,說不出是啥滋味,胸口悶悶的,堵得慌。他在極度內疚與不安中飽受良心的譴責,原來當事人不但沒事,甚至還沒當回事,他不是傻瓜是什麼?

恰好此時,慢吞吞踩著螞蟻的程寒終於爬了上來,嚷嚷道,“顧亦城,快把你的魚拿走。”

顧亦城跑過去,拿過魚簍,魚在魚簍裡撲騰幾下。

程寒問,“你提的什麼?”

“兔子,剛買的。”

“天,你不會是想烤兔子吃吧?”

“去你的,我今天只烤魚吃。”

兩人說笑著經過舒姝身邊,顧亦城忍不住回頭去看。

天與地彷彿被金色的薄紗覆蓋,她站在銀杏樹下,忽然朝他這邊看了過來,樹影藏匿起她的表情,遠遠的看去像綠葉間夾著的微黃葉子,彷彿眉黛間的點綴,帶著些許落寞和些許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