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上百起,出生入死的情況並不鮮見,早已具備處變不驚的心理素質。這次突然來到北京,一路上的所見所聞讓他心裡有所準備,覺得一定是個重大而機密的案件需要他的參與,即便這樣,陳處長所說的一切仍然讓他腦袋裡轟然作響,熱血沸騰。他竟然渾身燥熱,肌肉緊繃。

從小在東江縱隊當交通員時,他無數次穿越敵人的封鎖線,從來沒有害怕的感覺,因為父母慘死的情景,深深刻在他腦海裡,對敵人的仇恨早已讓他將生死置之度外了。

到公安廳工作後,很多次,他聽到廳裡的老同志講起他們以前打入敵偽內部從事地下工作的故事,常常被其中驚險刺激的細節所吸引,他甚至渴望有一天也能成為深入敵營建功立業的英雄,卻很少體會到他們身處險境而且揹負罵名時無怨無悔的心境。

陳振忠一口氣講了一個多小時,當他最後講到為了保證執行人的安全和任務的實現,需要他的家庭為此蒙受冤屈,付出莫大的犧牲時,他感覺到了田之雄的眼神變得複雜起來,顯然田之雄陷入了猶豫及思想鬥爭。

他深知,眼前這個部下心裡劇烈動盪的原因:從小父母雙亡成為孤兒、嚴酷戰鬥環境下顛沛流離的游擊隊生活、解放初期出生入死的公安偵察員經歷,使他分外珍惜溫柔的妻子、可愛的孩子、穩定而幸福的家庭生活。讓他在一瞬間斷然放棄這一切,親手葬送自已家人的幸福,還要揹負最惡毒的罵名,邁向危機重重而又不可預知的未來,甚至會蒙受著無解的不白之冤在某個無人知曉的角落默默死去,連塵封的檔案裡都不會記載一個字!這對任何人來說,拒絕執行這個任務,都是理所當然的選擇。

陳振忠說完了,兩人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中午的時候,郭曼國在開會間隙,給在招待所專門等候田之雄的陳振忠打來過電話,轉達了凌祥雲局長的原話:計劃可行,立即完善。要完全尊重執行任務同志的選擇,即使他不願意執行這個任務,也絕不會影響到今後組織上對他的信任及使用。把困難談充分,不限時間,不管多晚我和郭廳長都會在辦公室等你們的決定。如果小田同意,就帶他一起來局辦公室彙報。

過了好一會兒,田之雄緩緩站起身,面對他的處長立正肅立,神色凝重,一字一頓地說:“國家安全高於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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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所有從事國家安全工作的人入門第一課的誓言,也是他們平時大小會上最經常說到的一句話,可此時此景,在田之雄嘴裡一字一頓說出來,卻是一字千鈞。

陳振忠騰地一下從沙發站起,激動地伸出雙手緊緊握住田之雄的手:“你有任何要求都可以向組織提出來。”

田之雄眼眶溼潤,聲音微微顫抖地說道:“我只有一個要求,希望……希望等這個事情風聲過後,組織上能照顧我的家人。”

陳振忠直視著他的眼睛,深深地點了點頭。

北京的深秋,天黑的早,外面已經暗下來了。陳振忠看了看錶,又望了眼窗簾外的天色:“小田,我們先去食堂吃飯,吃完了我帶你去部裡見凌局長和郭廳長,他們一直在辦公室等我們呢。”

田之雄睜大眼睛:“是一局的凌祥雲局長嗎?他和郭廳長一直在等我們?”

陳振忠笑了笑:“對!這個計劃中還有最重要的一部分還沒對你說呢,到了那兒,凌局長和郭廳長還會向你交代任務的。”

凌祥雲---這位公安部政治保衛局局長的大名,在田之雄心目裡,不,應該說,在全國政保戰線的幹警心目裡,彷彿神一般的存在,他的傳奇故事在隱蔽戰線口口相傳,可大部分人卻從未謀面,連照片都從未見過。

田之雄凝重的表情變得激動起來。

陳振忠拿起衣帽鉤上的軍綠色呢子大衣扔給他:“一會兒出門穿上!北京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