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復仇?”琴茹雩邊走邊說道:“那該是大業元年的事了吧,那時我尚在仙都宮陪著家姐。再說當時雖在宮中,可我亦無此武藝膽識,報仇只是痴人說夢。”楊玄瑛一愣,說道:“仙都宮?!莫非是先帝宣華夫人?”琴茹雩說道:“正是。楊廣那廝始亂終棄,奪嫡登基之時屢次凌辱家姐,而後又將她打入冷宮,不聞不問。我猶然記得家姐晚年在仙都宮鬱郁成疾,抱病臥榻之時,楊廣一日都未曾前來探望,反倒是在她亡故後惺惺作態,不僅為她大修陵寢,竟還欲讓我等陪葬。所幸老天有眼,有宮人事先得此訊息告知於我,我歷經千辛萬苦,九死一生,方才逃出宮來,留得性命為我陳氏一門雪恥。”

正說到此處,二人穿過一道石門,走入一座廳中,楊玄瑛忽聞石壁後隱約有琤琮泉流之聲,便停下腳步轉頭去看,卻聞琴茹雩說道:“上頭是護城河,過了這座大廳,便在江都城下面了。江都水路縱橫,這條密道也是依地下泉水出路而鑿,所以開得也不算困難,只是未免引人注目,前前後後、斷斷續續也修了近兩年吧。”看來琴茹雩為報此仇此恨,也是煞費苦心,不惜一切代價,楊玄瑛聽到此處,自嘆弗如。

二人繼續前行,直至大廳盡頭,忽然間牆上一副女子畫像映入眼簾,而畫前案上擱著一塊靈牌上書:“揚州天媛琴茹雩之神位”,楊玄瑛見之大吃一驚,正待相問,琴茹雩卻已回身於她說道:“我本名陳妙華。當年逃出禁宮,念想故國邦鄉,便獨自南下,怎想建康城早被拆平,遺民均已徙遷丹陽郡,我無家可歸,流落到了江都,幸遇琴姑娘,得她收留,方隱姓埋名,改頭換面在醉雲居中住了下來,而後白日練琴,夜間習劍,只為有朝一日得報這血海深仇。”說著她上前一拜,接著又一邊前行,一邊說道:“六年前琴姑娘不幸病逝,老鴇怕她這一走折了醉雲居的招牌,硬是讓我扮成她模樣,用她名字繼續留在醉雲居中獻唱賣藝。不過總算兄姐在天之靈保佑,五年前我在此登臺之時,被蕭摩訶之子蕭世廉認出,他便暗中使重金買下了醉雲居,將酒樓上下人等盡皆換去,並助我於此修密室,鑿暗道,集舊部,共圖報仇復國之事。”琴茹雩出生帝王之家,自小養尊處優,可流落江湖卻又能矢志不渝,亦有十年礪一劍的毅力與決心,楊玄瑛只覺自己與之相比,總少了那份堅忍,易於動搖難定,她不禁倍感汗顏慚愧。

琴茹雩邊走邊說,不知覺間,便已走到暗道盡頭,她上前開啟一道石門,門後正是醉雲居後院密室。兩人入內巡了一圈,見魚蔓雲盔甲兵刃具在,卻不見人影,二人甚是擔心魚蔓雲安危,可一時間確實不知該上哪兒去找她,只得空自乾瞪眼。琴茹雩走到瀑布後面,順著水幕往外看去,見外面天色微亮,前院大堂依稀仍有燈火閃爍,於是說道:“蕭世廉在城中布有耳目,我去前面樓上尋他問問魚姑娘下落看。你就先在此歇會,等我訊息吧。”楊玄瑛點頭說道:“眼下江都城內到處都是隋兵戒嚴,陳姑娘此去千萬小心。”琴茹雩說道:“無妨,酒樓中都是親信舊部,不會有事。”說著她正欲轉身離去,忽又想起事來,衝著楊玄瑛一笑說道:“琴茹雩之名被人呼的久了,竟也忘自己究竟是誰。不過總覺得還是被人喚作琴姑娘習慣些,楊姑娘不必改口稱我本名。”楊玄瑛聽罷,應聲說道:“既然如此,小妹記下了。”

琴茹雩走後,楊玄瑛回到洞中原先就寢之處,尋回自己行李,整理一番,便倚在榻上休憩。想著適才琴茹雩訴的那遭身世,與自己有幾分相似,但自己口口聲聲要替父親討回公道,可見到宇文博卻又想拋去一切與他遠走高飛,似這般左右搖擺,也難怪至此一事無成。想到此處,她心中一酸,宇文博毅然回絕她的模樣又浮上腦海,無論昭明洞《金剛經》中那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亦或《大佛頂首楞嚴經》中最終還是拋去情慾,放下執著的阿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