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兒女私情,男歡女愛,文人在其間有意張揚才華,互相擠兌,遊戲文字,插科打諢,但更多的是個人真情的流露,道破世情。漸漸,我看見石褪玉露的驚喜。

可以肯定的是,在我的文字中,沒有帶有時代偏見的字眼。古人追求功名,今人追求財富;古人三妻四妾停妻再娶,今人床友眾多,夫妻雙向出軌。試問誰比誰純潔?憑什麼說人家是在宣揚封建禮教和迷信?站在當時人的角度,他就該這麼寫,他這麼寫已經很大膽很先鋒很身體了。我們不能以數百年後的思想來統一觀點,試圖淨化數百年前人的思想。這是多麼可笑的野蠻武斷的做法。

事實上,在深讀時,我常常訝異於不同時代人們思想和行為的相似,人們好像在某種程度上有著不可言傳的默契,無法解釋的固執和堅持。心靈意識的更替相較於社會變革,朝代更迭,無疑是緩慢乃至靜止的。

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雲萬里天。根深蒂固的東西依然根深蒂固。

你以為你英勇果斷地離棄了,很可能只是換了個方向繞回來。人總是一面向前,一面退後。

有人說,世道再變,人心不變,這是它們的關係。在變中寫不變,亦在不變中寫變,那需要何等的目光清澈又要加上狠、辣、毒?

深覺有理。以為記,以為念。

《西廂記》(1)

《西廂記》:“曉來誰染霜林醉?總是離人淚。”

唐,大曆年間,山西蒲城,適值殘春。

普救寺中,張生正數著羅漢,尋覓自己的前生。

一轉臉,他看見拈花帶笑的崔鶯鶯。

她正與紅娘閒聊:“你覷,僧房寂寂人不到,滿階苔襯落花紅。”

聲若嬌鶯,聲聲啼在他心上。

待月西廂。

她像一道光,漂亮將他畢生都點亮。

他是一道傷,她情願終身擁有莫失莫忘。

——題記

(一)

我猶疑著該從何入手,思緒飄渺,我遊移的筆端指向她。即將要抵達的故事裡的女孩——鶯鶯。她姓崔,曾在四個類似的故事裡出現過,展現出截然不同的精神風貌。分明不是一個人,卻總被誤認為是同一個人。這些故事使得她好像不斷地在輪迴。

她在前生的故事裡,叫作鶯鶯,為了區別,我更喜歡叫她雙文。那個故事後來被唐朝一個姓元的書生寫成了《鶯鶯傳》,他費心狡辯此事與他無關,但人們對此深表懷疑。在後世的故事裡,她依然被叫做鶯鶯。一個宋朝姓趙的書生有感她的遭遇,為她創作了悽美的《商調蝶戀花鼓子詞》,那是《鶯鶯傳》的說唱改本。一個金朝的姓董的書生據此寫出了《西廂記諸宮調》,另一個姓王的書生更在前人的基礎上將她的故事寫成了《西廂記》,廣為流傳。

我現在將試著為你描述她的臉,那是一種叫人驚顫的美。當你望向她,你會覺得自己將要被吸納。你不由自主地融化,化作液體,還要心甘情願地流向她。

張生那年見到的,正是這樣柔弱而無堅不摧的美。他領受的,也是出於這樣強大的美的攝壓和絕望,張生瞬間陷入萬劫不復的絕境。電光火舌的碰撞。她霸道地斬殺了他所有的生機,切斷了他的退路,叫他不得不放棄抵抗,任她宰割。

唐朝的某個春天。山西的普救寺中,幽靜無人的佛殿裡,邂逅使年輕的目光更明亮。

她嬌豔的臉龐使牡丹失色,娉婷的姿態叫弱柳為之自慚。她使人窒息的絕豔容顏,使張生脫口而出:“呀!正撞著五百年前風流業冤。顛不刺的見了萬千,似這般可喜娘的龐兒罕曾見。則著人眼花撩亂口難言,魂靈兒飛在半天。他那裡盡人調戲嚲著香肩,只將花笑捻。”

她正和紅娘閒談:“你看啊,這僧房幽靜無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