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借宿(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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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天以為自己會有足夠的勇氣,無論是在面對離別淇原鎮這件事情,還是在展望未來的道路上。
很顯然,他都高估了自己。
在身後,淇原鎮的土地裡,於天這顆種子在其中生根發芽,盤根錯節,在他被接納的一瞬,就像是一個女人將自己的貞潔給了一個男人,意味著將自己的一生都託付於他,根本沒有想過要離開。
此時於天每向前走一步,每距離淇原鎮遠一步,都在撕扯著他身下的根,那一根根茂盛又繁多的藤蔓被拔起,像是於天身上的每一根毛髮,被硬生生的拔下來的疼。
這種牽連拖拽著他的身軀,拉扯著他的腳步,讓他不能夠從容,大膽的向前。
在身前,平坦廣闊的大道上,他無從下腳,也看不到對未來任何的展望。
他的眼神如天地一樣空洞,昏沉,渙散,荒涼。他的目光被埋沒在黑暗裡,亦如此時的他自己,正向著迷濛深邃的黑暗裡走去。
你說太陽會照常升起,可是於天不知道,自己的腳步能不能夠趕上,明天升起的嶄新的太陽。
你說終究有一天,我們會風風光光榮歸故里,我們會解甲歸田葉落歸根,可是在這之前,在這之前吶,我們還有很長很長的路要走,我們要用什麼,去換回最後那一身,披著慘淡夕陽的傴僂和滄桑。
在這種混亂情緒的糾纏中,於天自顧麻木的向前走去。他想如果一切都不可逆轉的話,他應該儘早的遠離淇原鎮,給他的情感牽連來上一記快刀,斬掉所有糾葛在其中的亂麻,好讓他能夠從中脫離出來。
這並非徒勞,只是這個過程有著割肉的痛。但是讓於天驚訝的是,當他的腳步走的愈來愈遠,他並沒有隨著身後拉扯的繩索變成絲線的纖細讓情緒有所緩解,甚至恰恰相反,他對淇原鎮的念想,竟越發的強大起來。
尤其是畫面的最後定格。淇原鎮上空慘淡的燈火,被巨大廣袤的黑暗包裹著,像是末日降臨的窒息和殘敗。
裡面埋葬的,是市井通紅的人熙人攘,是燈火搖曳的歡聲笑語,是人聲鼎沸的人山人海,是孩童奔跑的青磚泥土,是安然祥和的街角靜謐,是飯香瀰漫的大街小巷,是氣急敗壞的喧囂叫罵,是碗筷碟杯的叮噹翠響,是氾濫著平凡煙火氣息的人間,是始於喧鬧,又終於喧鬧的千門萬戶…
林川的黑影,則成為一個距離他越來越遠,就連記憶都無法完整描繪出的影象,就是這種支離破碎,給它烙上了恐怖的印痕。
他身前那棵巨大的老樹,更加深邃的陰影輪廓籠罩在於天的腦海,老樹的姿態像是一個送情依依的人,深情悲傷;
像是一個躬身擁抱的人,熱情溫柔;向前觸探的影子,像極了用力拉扯著什麼,拖拽著什麼,最後只剩下懸在空中的手,無助的吶喊著;
他的身影在某一刻,又變成一個怒髮衝冠,叫指乾坤錯的憤恨所在;某一刻又變成一個張牙舞爪的夢魘,纏繞攀附在於天的背影裡,腦海裡…
老樹的形象,在於天腦海裡隨著他的情緒波動,不斷地變換著。
不知不覺間,天地更暗了。於天只是茫然的向前走,也不知道走到了哪裡。他腿腳痠麻,全身揹負著哭喪的情緒不堪重負,可他依舊沒有停下。
漸漸地周圍地勢越來越高,草木也越發高大和茂盛,他才意識到,自己不知怎麼回事,已經走進了山中。
之前在山中自由的飛奔,嚮往的遠方,鄙棄的苟且,此時成為他厭煩和噁心的存在。
因為每一縷空氣,都變成皮鞭在敲打著他的溫熱。每一片葉子,都在沙沙的嘲笑著他孤冷。每一寸黑暗,都變成冷冰冰的箭,在刺穿著他。
每一步陌生的土地,像是一根根針線,將他如繭一般編織纏繞,把他禁錮在悲傷,冰冷,黑暗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