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一抬眼皮發現那個歸魂正在盯著他看。

站在他眼前的是一位老人,一身印花布衣裳乾淨整潔,將他那瘦小的輪廓給包裹了起來,整個身上被一種死氣沉沉的氛圍壓抑著,這種氛圍像是從地府當中滲透出來按壓在老者身上,又像是直接從他體內身上散發出來的壓抑。

略彎的脊背讓他的身軀顯得更加矮小,他接碗的雙手乾枯細長,幾乎只剩下褶皺乾枯的皮包裹著骨頭了。

老人臉色有些發黃憔悴,並且眉宇間充斥著一絲哀怨,如陰雲密佈,又似大雨傾盆,有一種說不出的愁積聚在裡面,並且這種愁黏連的很深,就像是它盤旋著長長的根鬚已經滲透到老人身體的每一寸骨骼一樣,使得這種愁顯得如此的枝繁葉茂。

在他抬起的碗即將遮住他的雙眼的時候,於天看到了那其中凝旋著的渾濁,不由的楞住了。

那雙眼渾濁無比,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那一片黑沉的死寂當中,如一根細線一樣懸掛著一個閃爍的點,如夜空當中的一顆星星,閃亮著薈萃著,奄奄一息著,那是他此時站立在這裡的基礎,也是他此時還依舊以著鬼魂的形態活著的一種象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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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為此時的這種不能夠稱之為人的這種狀態,使得那一顆星星的光芒有些搖搖欲墜,有種要被周圍的渾濁給隨時吞噬的危險。

而這個鬼魂依舊站在面前,所以那顆星星依舊以著某種頑強在掙扎著閃耀著,也正是因為這種不屈,所以將它那隨時可能泯滅的光輝,放盛出一種凌駕於生命至上的燦爛來,在周圍渾濁的映襯下,更加的奪目和耀眼。

那顆星星之外的渾濁,則是顯露出一種氾濫的破敗和無奈。

如果說每個人出生的時候眼神當中的清澈透明如一灘沒有任何雜質的清水的話,那麼這一片眼神當中的渾濁,裡面有著老者生前行走過的泥濘,有曾經的年少輕狂,有春風得意,有著被風雨裹挾的任勞任怨,有著那揹負著的一聲聲沉重的嘆息,也有一張張笑臉,有一次次歡喜,有歡喜有悲傷,有鮮花有牛糞…

這所有的種種,像是一口口的唾沫,又如一坨坨的糞便,又像是一堆堆的狗屎,全部都一股腦的丟進了這一片曾經清澈見底的汪 洋當中,使得它變成了現在這樣一幅黯淡無光的渾濁。

從那雙眼神當中,於天只是在一個瞬間的接觸,似乎已經略過了幾十年之久。

於天看到了這位老者從呱呱墜地的清澈眼神當中倒影出來的周圍人從緊張到興奮的歡呼,從自己四腳爬動到雙腳站立起來的咿呀學步,從懵懂歲月開始的年少輕狂壯志豪情,從那挺直的以為能夠永遠挺直下去的卻被現實和歲月壓得一點點彎曲傴僂的脊背,到最後對生活不再貪圖和奢求的釋懷和從容,到最後帶著一絲不甘和不捨的嚥下最後一口氣。

所有的一切都以著一幀幀的畫面自然而然的透過眼神表現在於天的腦海裡面。

當面前的老者將手中的那碗湯喝完,於天再次看到他的眼神的時候,發現其中的渾濁黯淡了不少,就像是有人用著鐵罩濾將其中的泥沙給打撈上來一些一樣,除了閃亮出一種清透外,其中還多出了一種麻木的無措,就像是你看到自己心愛的什麼東西落進到水流當中,看著它無能為力的飄走一樣。

“這就是人的一生嗎?”

於天在某一個時刻被深深的震撼著,不僅僅是生命盤旋過的曲折後彰顯出來的偉大,還有一種油然而生的感同身受的壯烈,讓他不自覺的低語了一句,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那個歸魂。

但是回答他的只是那歸魂有些矮小漸漸遠去的背影,以及他的語音在虛空中的陣陣迴響,還有頭頂之上搖晃的燈火和呼嘯著的風。

於天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就好像是心底有什麼東西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