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聽說玉姐姐所謂的修行竟然同一個混世魔王那麼親近的時候,她忽然意識到,自己的腦海裡早就烙滿了《女則》《女戒》的印子,條條框框將她衡量事物的標準框住了。

她接受不了那樣的長孫玉。

而現在,信仰崩塌了,可是佛祖並沒有成為她新的信仰,只能在佛堂裡一遍又一遍地讀著那些枯燥的經書,讓自己心如止水。她甚至覺得有一些屈辱的情緒,而這些,她都並不想展現在向來高自己一等的林沫面前。

然而她知道自己瞞不住。林沫甚至打從一開始就能洞悉自己所有的想法。

她有些戰慄地等著自己丈夫的嘲諷與訓誡,像幼時母親經常做的那樣。

可是林沫只是微笑著看著她:“師孃打算回濟南過年了呢,往後家裡的瑣事,又要你操心了。天漸漸冷了,佛堂裡不要一坐就是這麼久,你到底還年輕,數佛珠這樣的事情,便是有心,叫老嬤嬤們做不行麼?你倒是給妹妹添置了幾樣首飾呢,自己倒忘了帶些,劉嬤嬤也不提醒提醒。”

靜嫻愣怔著看著他。

“佛堂裡頭靜,我有的事情想不通的時候,也愛蹲在老家的祠堂裡,七歲的時候差點在那兒蹲了半個夏天,屋外頭的蟬鳴聽著叫我心裡好受些。你想了有不少日子了,可想清楚了什麼?”

她的嘴唇有些發抖,手指被攛在寬袖中,勒得發白。

林沫伸出手去握住自己妻子的:“便是想不明白也無妨的,你才多大,若是現在就什麼都想明白了,這日子過得也沒意思。慢慢留著,若是實在想不通,問問我也行的。”他笑起來十分地溫和,就如同他的模樣。

孔靜嫻未嫁時,靜瑢在她面前提到過很多次林沫——“妹妹,你不用擔心,林家大郎是個好人,他會好好地照顧你的。”

事實上,除了離心,林沫確實值得她誇獎一番,他從不拈花惹草,雖然對她也沒什麼興趣,他孝順體貼,基本上沒發過脾氣,兼之儀表堂堂,滿腹經綸,算得上飽學之士。在戶部當了這麼久的差,也沒見他中飽私囊過,便是父親來,大概也說不出他有一丁點的不好來。

只要他願意,他確實會成為一個頂好頂好的丈夫。

“北靜王妃有了喜,如今也有些時候了,你閒了可以去看看她,你們不是關係挺好的麼?多出去走動走動。”林沫以為,孔靜嫻如今的脾氣算是自己弄出來的。當初怕她的傲氣在京城命婦圈裡頭給他惹麻煩,他並不算太贊成妻子外出交際,然而現如今太過了,他自己也後悔過。

靜嫻低頭不語。

林沫長長地嘆了口氣,並沒有放下握著她的手,低聲道:“景寧。”

這個男人溫柔起來,能叫全天下的女人都聽他的話,孔靜嫻這麼想著,忽然覺得眼眶發疼,她甚至阻止不了自己的眼淚。

“脂粉汙容顏,留眉待畫人。”他輕輕地又唸了一句當日成婚時候的催妝詩,聲音微弱得不像是平日裡擲地有聲的模樣,“咱們明明可以不用這麼讓自己難過的,不是麼?”

男人的志向在四海八方,廟宇廳堂,女人目光所及,卻只有那個越爬越高,越走越遠的夫君,哪怕離了心又如何,你手握權杖,走得比夫君更遠,便沒有人敢輕視你。

祖母的訓誡曾讓她生厭,尤其是此時。

她腦袋裡忽然湧現出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想法。

這個試圖變得無所不能的男人,他需要一個好妻子,為了他將來的飛黃騰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第64章

卻說那賈璉;雖是得了林沫的提點;暫時放下了心;然而臨了柳湘茹來的一出卻叫他大為光火;回了宅子就先同鳳姐抱怨了幾句。王熙鳳素來是火爆脾氣,雖然因為有了哥兒收斂了不少,但也架不住賈璉一口一句地“你那個好表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