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抬詩文、詩文抬官人,官人復抬美景,迴圈加乘,自是相得益彰。只是尋常百姓毫無文名,若想東施效顰,學人家在風景名勝狂塗濫抹,卻不免給送入衙門究辦,不可不慎。

一路耳根不淨,眾人勉力支撐,終於來到了今夜下榻之處。車馬停下,便有大批官差過來搬執行李,門前車馬喧騰,甚是熱鬧,雖在異鄉驛站,卻也有些年節氣氛了。

瓊芳立在門前仰看,但見此處宅邸宏偉,園林建築精雅,當是大戶人家住居之處,便問道:“素聞揚州園林造景巧妙,號稱‘園林多是宅’,莫非這也是哪位前朝古人的故居麼?”

李如風拍手大笑:“照啊!綁主果然目光不凡,這豪院正是前兵部尚書顧大人的宅郟。”

眾人哦了一聲,均有驚奇之意。肥秤怪問道:“顧大人還住在裡頭麼?”肥秤怪模樣古怪,但國丈交遊廣闊,向喜結交江湖中人,李如風倒也不敢怠慢,含笑便道:“老爺子可說錯了。這棟大宅早已賣給了朝廷,現為揚州驛館。”

肥秤怪心下一奇,問道:“這顧大人是個大官吧?他好端端的,幹啥要把房子賣了?”

李如風微微聳肩,淡淡地道:“他死了。”

肥秤怪心下一驚,還待要問,一旁傅元影登將師叔架開,示意他莫要再問。眾人沉默半晌,瓊芳咳道:“揚州地靈人傑,今夜得宿狀元宅,卻也不枉來了揚州。”李如風微笑道:“說得是。少閣主如此身份,貴人貴地兩相宜。這狀元府給您一住,可更加金碧輝煌了。”

行人廳裡,家丁早在守候,俱由一名老人率領,看這人形貌端穩,狀似文士,當是此間驛館的總管。

李如風一見此人,登時啊了一聲,訝道:“裴先生還在這兒?沒回家過年麼?”那老人雖是管家下人,見得李如風,卻無下跪之意,只向眾人微微拱手,道:“諸位遠來揚州,還請入內安歇。一會兒酒飯招待。”那管家言語冷淡,毫無熱絡之意,李如風聽入耳裡,卻也不敢責備,趕忙將那老人拉到一旁,輕聲道:“裴先生,這位可不是尋常客人,乃是紫雲軒少閣主……”那老人不待說畢,自向瓊芳躬身作揖,溫顏道:“瓊大小姐光臨揚州,裴鄴豈能不知?此番正是為此而來。年節時若須導遊觀光,老朽聽任差遣。”

瓊芳聽得“裴鄴”二字,忍不住驚呼一聲,道:“原來是修民先生。”華山雙怪不解朝廷人物,忙問傅元影:“怎麼啦?這位管家是什麼大人物?”他兩人話聲雖輕,那裴鄴卻已聽聞,當下轉身拱手:“老朽不是什麼大人物,前工部員外郎,開過幾家不稱頭的學館文堂,如此而已。”說罷冷眼朝李如風望去,道:“李大人,大門近在咫尺,不送。”袍袖一拂,自行率著家丁入內。

李如風滿面難堪,陪笑便道:“對不住,逢年過節,本以為咱們裴先生回杭州去了,不巧又碰上了……”娟兒與雙怪目瞪口呆,紛紛問道:“裴先生同你有仇麼?”李如風忙道:“哪裡的話?老先生性子冷了些,對誰都是這幅神態。辭官之後,偏又自甘大材小用,專來看管這間驛館。朝廷前輩,誰也管不祝閣主若是住不慣,不如到下官家盤桓數日……”

瓊芳笑道:“不打緊,既來之,則安之,我們便住下吧。”

那裴鄴對誰都頗為冷淡,不論是宋通明還是雙怪,全數讓家丁打發,但他不知何故,對瓊芳卻很是親切,親自替她安排住房。瓊芳給他領著,一路行過花廳,轉過幾處廊簷,聽得寒水淙淙,花圃深處卻是一座廂房。雖在冬日,兀自寒梅撲鼻透香。瓊芳微微一笑:“此處好生清雅,可是當年大小姐的香閨?”

裴鄴取出鎖匙,開啟了房門,又是一股香氣沁人心脾,撲面而來。命人將行李送了進來,說道:“有一陣子沒住人了。昨日才讓人打理過。盼閣主睡得習慣。”

窗明几淨,香閨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