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瓊芳想起那日見到的美婦,四下探看,果見牆上懸著不少繪畫,或山水花鳥,或人物仕女,瓊芳細瞧書畫,但覺筆致嫣然,頗有嫵媚之態,題款或是梧桐居士,或單落一個“倩”宇。似與京城所見略有不同,便問裴鄴道:“顧小姐畫了幾十年有吧?好似畫風有些不同。”

裴鄴取下一幅五彩山水,解釋道:“這幅是她少女時的工筆畫,‘向陽晚山青塘’,乃是其中最精妙者。”瓊芳見那圖畫繽紛絢爛,又聽是工筆畫,想起了唐代大畫家李思訓,四處去看,果見房裡工筆畫佔了大半。這工筆畫求真求美,求其形似雅緻,以之描繪石林山木輪廓形狀,之後敷彩上色,繽紛燦爛,號稱“金碧青綠”。其他如宮殿人物、花鳥建築,亦屬工筆畫之列。瓊芳見筆觸細膩繁複,不由頷首微笑:“好漂亮,無愧金碧山水的美名。”

裴鄴撫須微笑:“好漂亮……她少女時最恨這俗不可耐的三個字,為了轉攻水墨,還曾拜梧桐居士為師,改習清雅,不過她早年寫意功力有限,反不如工筆畫來得高妙。”他聳肩一笑:“咱們這些話要在當年給她聽到了,非讓她生氣不可。”

瓊芳哦了一聲,道:“當年會生氣,那現下呢?”裴鄴眯起老眼,搖頭道:“多少年過去……她早已長大了。”他站上了凳子,把那幅“向陽晚山青塘”掛了回去,又道:“這十年來她功力大進,人生經歷多了,不求形皮顏色,困苦時越見美滿,富貴時反得悽美。現下她自成一格,不再拘泥這些流派宗法。”

瓊芳讚歎道:“原來已經是大師了。下回再見顧姐姐,非纏著她求畫不可。”

裴鄴微笑道:“臨淵羨魚不如退而結網,請她指點一二,閣主將來自個兒也能畫。聽說她這兩年還有收些弟子。”瓊芳手提摺扇,笑道:“我是小猴兒,向來坐不住,她可管不了我。”

裴鄴笑道:“那可未必,那可未必。”說話問忽覺言語逾越,忙道:“小人言語忘情,少閣主莫要見怪。”瓊芳也甚歡喜這位裴先生,覺得他言語自然,遠非李如風之流所能相比,聽他言語謙卑起來,當即笑道:“您一時忘情,我也討點便宜回來。裴伯伯,我可以這般喚你麼?”

裴大人心下大喜,忙道:“少閣主如此稱謂,可真折煞老夫了。”瓊芳嫣然笑道:“裴伯伯是朝廷前輩,何折之有?我倆打個商量,您不見外,侄女不見怪,如此可好?”

裴鄴哈哈一笑,道:“行,那我們便來個‘見外不怪’吧。”

談笑之間,眾官差已將行李挑入房中,眼看已在晚飯時分,裴鄴便攜著瓊芳回入花廳。時將年節,大菜碗碗應景,瓊芳請裴鄴一同上桌陪話,這老人神態本甚冷淡,可與瓊芳相熟之後,卻又妙語如珠,唱作俱佳,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這頓飯倒是吃得頗為欣喜。

食過了晚飯,眾人閒來無事,各自尋找樂子。宋通明便約了雙怪賭博湊莊,想來是要聯手欺騙祝康。眼看娟兒無精打采,瓊芳靈機一動,提議道:“走!難得過來揚州,上街逛去,買它個夠!”女孩兒家每回發怒發惱,必以銀子出氣。九華山財寶雖多,卻大半給師姐扣著,娟兒這個準掌門自是兩袖清風。但瓊芳可不同了,此女富豪之家,生平不必發愁的便是這個“錢”字。果然這招甚是管用,登讓娟兒嘻嘻一笑,煩惱一掃而空。

回到了驛館,娟兒提著大包小包,瓊芳卻已累癱了,便吩咐丫鬟備妥熱水,讓她入盆沐裕那老嬤嬤一旁伺候,眼見瓊芳解下發巾,褪去儒生裝,露出了玉肌柔膚,那頭黑雲般的秀髮更是垂肩而下。那老媽媽本看她男子也似,此刻見了如此嬌雪胴體,自是衷心讚歎:“小姐好秀氣,雖是北方大妞,模樣卻似咱們南方姑娘。”瓊芳鳳眼低垂,雙頰暈火,輕聲道:“我爹是京里人,我娘可是杭州姑娘。”說著說,忍不住笑了:“其實咱瓊家祖先是馬背出身,南征北討,來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