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儒官議》中寫道:

今天下唯書院稍稍有教育人材之意,而省城為最。餘所見湖南之嶽麓、城南兩書院,山長體尊望重,大吏以禮賓之,諸生百許人列屋而居,書聲徹戶外,皋比之坐,問難無虛日,可謂盛矣!

這種響徹戶外的書聲,居然在嶽麓山的清溪茂林間迴盪了上千年!

在這種氣氛中,嶽麓書院的教學質量一直很高,遠非官學所能比擬。早在宋代,長沙一帶就出現了三個公認的教學等級:官辦的州學學生成績優秀者,可以升入湘西書院;在湘西書院裡的高材生,可升入嶽麓書院。在這個意義上,嶽麓書院頗有點像我們現在的研究生院,高標獨立,引人仰望。

辦這樣一個書院,錢從哪兒來呢?仔細想來,書院的開支不會太小,在編制上,除山長外,還有副山長、助教、講書、監院、首事、齋長、堂長、管幹等教學行政管理人員,還要有相當數量的廚子、門夫、堂夫、齋夫、更夫、藏書樓看守、碑亭看守等勤雜工役,這些人都要發給薪金;每個學生的吃、住、助學金、筆墨費均由書院供給,每月數次考核中的優勝者還要發放獎金;以上還都是日常開支,如果想造點房、買點書、整修一下苑圃什麼的,花費當然就更大了。書院的上述各項開支,主要是靠學田的收入。所謂學田,是指書院的田產。政府官員想表示對書院的重視,就撥些土地下來,有錢人家想資助書院,往往也這麼做,而很少直接贈送銀兩。書院有了這些田,就有了比較穩定的經濟收入,即便是改朝換代,貨幣貶值,也不太怕了。學田租給人家種,有田租可收,一時用不了的,可投入典商生息,讓死錢變成活錢。從現存書院的賬目看,書院的各項開支總的說來都比較節儉,管理十分嚴格,絕無奢靡傾向,而學田的收入又往往少於支出,那就需要向官府申請補助了。我想,那些劃給書院的土地是很值得自豪的,一樣是黑色的泥土,一樣是春種秋收,但千百年來卻是為中國文化、為華夏英才提供著滋養,這與它們近旁的其它土地有多麼的不同啊。現在我的案頭有一本二十年前出版的書中談到書院的學田,說書院藉著學田“以地租和高利貸的剝削收入作為常年經費”,憤懣之情溢於言表。按照這種思維邏輯,地租和典息都是“剝削收入”,書院以此作為常年經費也就逃不脫邪惡了。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小農意識,寧肯不要教學和文化!中國的土地那麼大,可以任其荒蕪,可以淪為戰場,只是劃出那麼微不足道的一小塊而搞成了一項橫貫千年的文明大業,竟還有人不高興,這並不是笑話,而是歷史上一再出現的事實。中國的教學和文化始終阻力重重,嶽麓書院和其它書院常常陷於困境,也都與此有關。而我,則很想下一次去長沙時查訪一下那些學田的所在,好好地看一看那些極其平常又極其不平常的土地。

嶽麓書院能夠延綿千年,除了上述管理操作上的成功外,更重要的是有一種人格力量的貫注。對一個教學和研究機構來說,這種力量便是一種靈魂。一旦散了魂,即便名山再美,學田再多,也成不了大氣候。

教學,說到底,是人類的精神和生命在一種文明層面上的代代遞交。這一點,歷代嶽麓書院的主持者們都是很清楚的。他們所制訂的學規、學則、堂訓、規條等等幾乎都從道德修養出發對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