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雪別院是西湖小築裡所有客院中佔地最闊大的一處院落,院中畫棟雕樑、重甍高簷,不動聲色地掩映於高木幽篁的蓊鬱濃烈間。

若是白日自然是繁花盛景如同錦繡鋪陳,但是,此時夜色中的零星燈火,卻將重樓疊閣間的昏暗沉邃襯得越發陰影迭起。

六角風燈下,木鴻聲跟在屬下身後緩緩踱著步子。

他好整以暇地敲著手中的扇子,注視著他們小心翼翼將那口木箱搬進西側的耳房內,落在燈影月色中的神色裡並不掩飾一種籌謀成功後的暗自得意。

“二爺!”

這時有人腳步匆匆跑進月門低喚了一聲。

正欣賞自己傑作的木鴻聲聞聲眉頭登時一擰,馬上生出幾分被擾動的不悅來。他停住腳步,一斂袍袖回頭看過去。

來人正是一直負責監視泠雪居動靜的屬下——杜省。

“如何?那裡有甚異常嗎?”木鴻聲淡淡問。

杜省疾步走上前,隨後壓低嗓音回稟道:“趙重幻出事了!”

木鴻聲聞言眼皮子莫名一跳,霍地死死盯住對方,聲音莫名竟有些發冷:“出事?她出什麼事了?”

杜省道:“胡老夫人下令封鎖泠雪居,不讓任何人隨意進入!屬下悄悄打聽了一下,說趙重幻之前被請去晴芳閣救小公子時忽然發了舊疾,後來她是被衛如信從晴芳閣抱了出來的——”

他窺著木鴻聲越發陰冷的神色不由下意識頓了下。

木鴻聲聞言立刻斜眼瞥了瞥那處收放木箱子的耳房,然後頗為玩味地冷哼一聲道:“衛如信?又是他!真是陰魂不散哪裡都有他!”

他倒要看看等賈平章回府後,這位衛將軍要怎麼唱明日的那一齣戲?

思及此,木鴻聲狹長陰鷙的眼中一瞬間有凜凜的殺機閃過。

“還有什麼?”隨後他冷眼睇著杜省又問。

杜省躊躇地吞了下吐沫,小心道:“聽說當時趙重幻出來時七竅流血、面板赤紅!臉色據說也極其可怖難看,平章府的人都說——說比惡鬼的樣子還恐怖——”

“七竅流血?”

木鴻聲沒想到那小女子的情況會如此嚴重,眉尖不由遽然用力抖了抖。

他霍地一把扯住杜省的衣襟,神色又狠又急,“賈家可替她尋大夫了?”

杜省連忙點頭:“屬下看見他們去請了!不過聽說賈府常駐的大夫今日告假,大概他們要出去請了!否則也不會半夜三更地非要請她去給小公子療傷了!”

木鴻聲齒關緊叩,默了下,甩開杜省的衣襟,而手中捏著的扇子卻被攥得幾乎變形——

他想起上次,趙重幻被賈平章召見時也是忽然口吐鮮血的情形。

彼時,他還以為這個狡猾的小女子又在耍什麼陰謀詭計拖延時間而已,卻未曾想她的舊疾居然不虛!

可是,他怎麼從未聽說她有如此可怕的舊疾?

少頃。

他又問:“那晴芳閣到底出了甚要緊的事?”

入夜後,他就一直避在西院偏門不遠處的一場涼亭內,以便第一時間能接到手下人去城西劫人的結果,自然也沒甚閒心去過問賈府後宅中的那些個雞零狗碎。

杜省道:“屬下聽說,晚上平相公在豐樂樓燕飲,不知怎麼聽說了些閒言碎語,似乎與他的夫人有些干係,所以他回來趁醉就跟他夫人鬧了一場!”

他湊近道,“屬下還聽說,他們夫婦二人動了刀子!可是沒料想,吵鬧糾纏間那刀子最後竟扎進了他們兒子的胸口,所以才著急請趙重幻去晴芳閣救人的!”

聽完杜省的回稟,木鴻聲陰著臉,盯著不遠處的六角風燈隨夜風輕晃的燈影又沉默了片刻。

隨後,他對另一側不遠處守著的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