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紛飛,紅雲如瀑。一片赤紅在翻滾的沙浪中柔和起伏,綿綿軟軟吞噬著血氣森森的魔陣。

一切嘶喊,哀嚎都被狂風撕碎、變形,分辨不出到底是什麼。只給人心中帶來一陣難以忍受的不適。一些扭曲的人影一個個倒下,一片片帶著溫度的血液瘋狂砸落。

塵瀟只覺得自己渾身被溼漉漉的血漿潑灑,一種徹骨的寒涼正在一寸寸將他冰封。

眼前那個巨大的邪魂時聚時散,在黑紅之間來回交替。喜怒憂思,悲恐驚懼,貪嗔痴怨,那些看不到又被賦予情的東西正化成黑絲被邪魂抽離軀體,扭動的人影被抽乾後瞬間化作一攤黑泥,滲入黃燦燦的細沙,留下一抹暗森森的印記。

塵瀟的極度不適感隨著縹緲的形體搖擺,冰封感破碎,身體又開始被火灼。

靈魂在冷熱之間衝撞,被封印,又被蒸騰。迴圈往復,無休無止。而兩種感受的極限在分離與融合中只凝成一種感受,那就是——痛。

“這傑作,怎麼樣?”

這一聲輕飄飄的話語竟帶來萬斤重壓。塵瀟聽到骨頭碎裂的聲音,看到自己化成浮塵逐漸消散。

他釋放意識,接受著看到的和感受到的一切,再任由它們漂浮遠去。他清明知道,這一切並非假象,但已成過去。

“唉!果然是那個傳說中最無趣的長乘。就算沾了這人間煙火,還是沒什麼變化。”

“嘶——真的沒變化麼?”那語調忽然一轉,嗡一聲,赤陽忽然出竅,利劍破空,揮出一團紅霧。

塵瀟的心念在這一瞬間動了。那些漂浮的感受又匯聚成了他的形體。

巨大的邪魂化成被鎖鏈捆縛的陣門,這陣門即將崩裂。陣門上的陣眼前方,立著一個飄然的紅色身影。他手舉赤陽劍,正指向漂浮在上空的神靈契。血流從他的指尖引向神靈契。周圍血陣魔氣升騰向那人直衝而去。

“以我之血肉,引邪佈陣……”

“師父——”眼前景象使塵瀟意識全部迴歸,他聽到自己的心在狂跳,形體也隨之恢復了重量,他向前一撲,“不要——”卻被一隻手死死拉住。

“以我之生魂獻祭怨靈……”

“不要——”

“以軀身之死,換永生不滅……”

“不——”塵瀟拼命掙脫,試圖將赤陽收回來。

“咒不滅之魂,永封煞地,與你同在,不入輪迴——”

“不可以——師父——”塵瀟雙目赤紅,掙脫握著自己的手臂衝上前去一把握住赤陽。剛剛那身影不見了,他立在了他的位置,看到自己逃出的血陣瘋狂吞噬著生命。

他的手在顫抖,意識在混亂中再次碎裂。那陣中,白衣少年滿身血漬望向自己,他眼中的絕望被淚水沖洗又凝聚,他的哭嚎被狂風吹散。

一個黑衣女子一手抱著一個嬰兒,一手扯著白衣少年。他們的血液被他手中的劍瘋狂牽引,他們快撐不住了……

而後方撕扯靈魂的怪叫在他耳邊嗷嗷作響,石門即將崩裂,萬魔若要湧出會吞噬一切。

他抬頭看向神靈契那一點透亮的窟窿,一種信念轟然崩塌,另一種釋然油然升起。他感覺自己的身體在慢慢消失,緩緩向神靈契的細縫飄去……

一陣劇烈晃動將塵瀟震醒,他又站在了承天閣頂端,剛剛眼前的畫面縮入那描繪的紅金細線裡。

一弦琴音入耳,他形體微微晃動。那繪製慘烈畫面的細線忽然一頓。又一弦琴音浮游而至,極細尾音追隨而來,拖出廣而悠遠之境,那裡有破碎的家園,那裡也有完整與圓滿。

塵瀟的心隨之飄離,隨之迴歸……

忽然,嗡一聲顫音歸停,一音一世界,如幻夢泡影。塵瀟恍若大夢初醒。

那一音破碎,似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