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說,我的愛人,並不是因為像雪人才純潔無暇,而是因為純潔無暇才像是雪人。我追不上他,就用視目所及遠遠的在白雲裡望他,送他,下定決心一定要記得並絕不忘記他對我說的話,無論多麼艱辛漫長都要找到他。我就面向他飛去的地方,迎著風,張開雙臂,笑著流淚,天上就依次降下一顆,一顆,一顆,一顆珍珠,共59顆。是他的淚滴落入我手掌中,串成一串,集體滲入裡面去了,一直游到了那塊小寶做成的我的骨骼上。許久,我臨風以面,像是一立千年,只為看他。

我說,我愛他,且一刻也不能等了,但臍脈所指,依舊長長如也,但我既愛了他,也就要愛他到底,並且現在我就要去找他,去北國找到他。我就轉身往宮裡跑,去檢點行囊,要作告別。奇怪宮裡靜悄悄的,花瓣和花都不見了,更像是一棵愛我的桃樹,灼灼其華。我就繞樹三匝,準備離去,因為依舊沒有子衿之服,我也想不出來,更多的話要告訴她,我深知她既愛了我,雖會傷心,也是理解我的。就如她愛了崑崙成了崑崙的骨骼一樣,我既是她所愛的,而我又愛了他,就如同她又多了一個像我一樣的、肖似崑崙的她的兒子。所以無論如何,我堅信,她這傷心背後,終究要轉化成雙重的欣慰來告慰永年。

我要出行了,而且是第一次遠行,出回遠門。宮門之外,那日回來的地方,就停了一模一樣的馬車,七匹馬,七色彩雲繞著,一模一樣,像是專門為我預備下的。我沒多想,就跳了上去,馬就開始奮蹄遲奔。向白日依山的地方。但是背後彷彿有阿姆望我回頭的目光,在不肯相離的盯著生生長在了我的身上,又不知為了什麼。我因見雪人心切,終是沒能迴轉。一路上,想著我要是找到了他,第一句話該和他說什麼,並強忍心頭的劇痛,不讓痛傳遞給北國的他。馬車不知跑到了什麼地方,路就開始崎嶇不平起來,天上還浮了兩列長長的白色燈籠為我照明,空中漸漸地飄起裹著微光的白色羽毛,像從天使翅膀上飛落而下的,靜靜飄舞,並小聲吟唱。夜雖黝黑,卻並不使人害怕,只是密樹叢生,像要遮蔽路徑而有意設定的一道迷障,銀白色的霧氣瀰漫其間,仿若仙境,讓人心生裡面是否住著神仙的遐想。

逐漸,聽到了水流繞著山石的聲響。我問為首的白馬“燕山是不是近了?”因為近了燕山,距離北國就不會遠了。白馬長嘶,永夜未央,像是它能聽懂我的問話,而我卻聽不懂它說的到底是什麼。雲開,霧散,曲徑,通幽。前方的石頭上,藉著燈籠明火,隱約的能看到刻著“潕陽”二字,其旁就是那條如淚如聚的河流幽幽在淌。江界橫流,巨弧以拱,馬車一躍而上,留下一路馬蹄聲響。我心下喜悅,因覺著定是北國越來越近了。我就想要來一場揭天鼓吹,告訴他,我來了親愛的。在我欣喜時分,已在身後的叢林就變得踴躍無常起來,集中擁至身前,又是一陣迷障。我奮力縱馬,馬車就開始飛昇,叢林羅布,像天綱地網開始以更快的速度瘋漲。我趕著馬車,沿著燈籠所列的方向驅馳,擔心出錯。那七色彩雲,就自系明燈,隨同白羽,掛在了馬的項下並車的四周,像好多星辰月亮。我獨坐光中,猜想這叢林的意圖,卻百思不得其解。此時,如蓋的巨葉之上,就有鳳凰于飛,琴音四起,繼而就飛出好多好多的鳳凰,往遠處齊集。“馬兒,快跟著它們跑”——偶有鳳凰身上落下的羽毛,被白光裹著,一模一樣,像是天使身上掉落下來的,伴著琴音,靜靜的飛舞並小聲的吟唱。像極了雪落東原的歌聲。引我淡淡的哀思和隔年的惆悵。像是到了我要來到且必須停留以祭的一處地方,像是馬車完成了它們的註定承載我的途徑,只是我渾然不知,因我叫馬兒,它們便一齊隱退,惟餘七色彩雲繞我周身,有白鳳舒翼,至我身上,負我而飛。依舊有燈籠以照,致以儀仗,有白鳳齊鳴,琴音幽咽,滿世悲涼,我說我是要來北國尋找我